文/英歌h
回首往事,你可曾在人生某个时点,错过何事何人,以至常常设想,假如一切重来......可惜人生没有如果。生命里那些擦肩而过,错过一时也许即错过一生。
若冰希望告诉什么人,她与丹尼洛的错过,必定是因为她穿错了一条绿裙子。
在加拿大安大略省东南部有个城市叫斯特拉特福,以莎士比亚诞生地命名,自1953年以来每年夏季都在公园举办莎士比亚节,并演出莎剧。
每年夏天,26岁的小镇女护士若冰会选个轮休的周末,坐火车赶到三十英里外的斯特拉特福看场莎剧,不管悲剧还是喜剧。散场后,一个人沿河边散步,吃点花钱不多的东西,然后乘火车回家。轻松自在的几个小时,使她感受着生活的光辉,汲取一种精神的力量,以重获自信,回去继续忍受与30岁的姐姐乔安妮令人压抑的生活。
乔安妮自幼患严重的哮喘症,青春期又停止发育,不能独立生活,却具有充沛的蔑视他人的能力,喜欢冷嘲热讽,若冰的眼里常常充满愤怒的泪水,却依然默默地代去世的父母照顾姐姐。
又是一年夏天。若冰看完莎剧沿河边散步,天鹅在水面优雅地游弋,许是白天鹅羽翼的闪光,她决定要在一家真正的餐厅而不是柜台边坐下就餐,有雪白的桌布、几枝新鲜的花、一杯葡萄酒和一道有特殊风味的菜......这时,她才发现手包不见了!没了回程车票,没有一分钱,在一个陌生的城市。
正当失魂落魄时,她遇到了遛狗的丹尼洛。他愿意帮她买张车票,但身上没带现金,便把她带到家里。他为她准备了晚餐。若冰在河边散步时幻想的晚餐情景,没想到在一个陌生男人的家里实现了。
丹尼洛是加拿大移民,出生在南斯拉夫,他开了一家钟表维修店。
他们一起进餐、聊天,饭后一起散步,他为她买了车票,送她到月台。她问他要地址和全名,以便还钱给他。
丹尼洛说,他很快要出门,“明年夏天我还会在老地方,还在那家店铺。你可以挑选你要看的戏,上这儿来,我再做饭,咱们一起喝红酒,我会告诉你一年来发生了什么事。”
丹尼洛唯一的要求是,若冰得穿同样的绿裙子,头发也仍然是这个样子。
他们走下月台,在砾石路上慢慢靠近,紧紧拥抱、互相亲吻:
“重要的是我们相遇了。”
“我们不写信。只要相互记得,明年夏天我们将重新见面,你不用通知我,来就是了,如果你的感觉没变的话。”
多么美丽的约定。若冰的心从此有了依托,他总是如影随形依附着她,犹如光芒照亮她灰暗的生活,令她走路都不同以往,无缘无故都会微笑。她去图书馆查阅有关那个国家的资料,在地图上寻找并熟悉他的家乡,为的是把他“置放在一些真正的地方和一段真正的历史之中。”
第二年夏天的同一天,若冰等不及看完莎剧《皆大欢喜》,便赶去赴上年之约。
透过纱门,她看见那个男人在专心致志修钟,依然还是老样子。她呼唤他的名字,等他来迎接自己。
那个男人发现她后,迟迟疑疑走来,轻轻地摇摇头,突然打起冷战,一脸惊慌,魂不守舍,仿佛她带给他一种真正的恐惧和危险的预感,然后很坚决地对着她的脸“砰”地推门关上。
若冰震惊后感到莫大的羞辱。她明白,这个动作是最简捷的办法,可以摆脱她而无须作任何解释。
从此,她再不去那座城市,不去看戏,也不再穿绿裙子了。她把感情都投入了工作。她接受培训,从事精神治疗。即使姐姐已去世18年,她仍独身一人。
当她再次见到那个男人时,已是40年之后。他是从另一所长期关怀机构转来的精神病人。而这个记忆中几乎一模一样的男人并非丹尼洛,而是一直由他照料的孪生兄弟。丹尼洛已离世。那个夏天,将若冰粗暴地拒之门外的正是他又聋又哑、无法与人沟通的傻兄弟。当时,也许丹尼洛正在跑步遛狗。
如果若冰早点或晚点到,他们就不会错过,彼此人生将发生重大改变。但这种改变,谁又能确定幸或不幸呢。
若冰却仍但愿自己没有错过那个机会。她觉得都是因为她穿错了一条绿裙子。阴差阳错,初见时那条紧腰身、下摆张得很开、臀部有一排细褶的鳄梨绿裙子,被她换成了直筒式、无袖的酸橙绿,据说是当年的流行色。
所有的相遇,都是你不早一分、我不晚一秒,刚刚好。世事如棋局,也许稍稍移一步棋,整个布局就会改变。人生没有预演,没有彩排,没有回放,如流水向东,只能顺着水的流向,往前走。错过,也许是为了更好的遇见或更深的怀念。
——读加拿大作家艾丽丝·门罗《播弄》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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