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少女从袖口取出一块印章,递给将官。
“怪不得,原来是 相府的大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自家人呀,怎么不早说,我好叫人准备。”年轻将官看清了底部的名字,立马恭顺起来。
“你现在知道了,可以让路了吧”少女并不理会将官的客套。
“这。。。。 当然可以,宰相的文书说官宦人家可以特例不搜查,但一样要拿通关文书,百姓都说宰相大人严于律己。。。虽是相府的大人还是要走走过场。。。”将官年纪不大却是混迹官场多年,搁平时他没胆子拦相府的马车,但今天不同,来人的印章刻有宰相大名,做工精美,却是私印辨不得真假。眼前女子衣着不是普通人,若是官宦女眷却又只带一婢女一车夫 出行,连个护卫也没有,这事实在是诡异。
将官说的滴水不漏又字字在理,无法反驳,少女便可怜巴巴地看向陈叔。“呵,你可真是刚正不阿,不因该只当个守城小吏,我回头跟宰相说说,提携提携”陈叔冷哼一声,凶神恶煞地盯着将官。将官额前渗出汗珠,装作看不见与小吏耳语一番,小吏会意立马转身往相府方向去了。
“大人,最近不大太平,这里人来车往鱼龙混杂,要不您先委屈一下,在茶摊休息片刻,很快就好”将官猜不出来人身份又怕得罪正主,只好腆着脸谄笑。
说话间兵丁已经动手了,茶客、行李连同老板一块请了出去。少女看了看尘土飞扬的茶摊并不领情。见将官无意开关门,便索性抱着腿蹲在路边,一副誓要耗到底的样子,丫鬟从车上搬了凳子也不坐,少年看了着实觉得好笑,陈叔努了努嘴像要说什么,少女干脆扭过头撅着嘴不去看他,丫鬟只好站在身后,一手打油纸伞一手摇蒲扇。
现在茶摊的阴凉被拉车的两匹马占据了,车架横在路上,陈叔还在跟将官吹胡子瞪眼,将官低头任打任骂就是不开关门。烈日炙烤,稀稀拉拉的队伍像条 被烤死的长蛇。行商们放下货物躲到到阴凉里看这稀奇景儿暂时停止了发牢骚,一个官宦女眷,妙龄少女却像个粗俗脚夫蹲在路边就差脱下鞋抠脚了。不光旁人觉得惊奇,少年也怀疑自己看走了眼。少年还在,内心焦躁却不露出半点颜色。突然感到身后一丝异样被人撞一踉跄,回头,一个扎着灰头巾的跛脚已经挤出了人群。 摸摸腰间褡裢,一个不起眼的破洞,包钱的破布还在,银两已不翼而飞,好家伙,峨眉柳叶,快刀开膛,是个惯偷。身后堵着,少年也无暇去追。苦笑,没想到江湖大盗也会被偷,还个是市井毛贼传出去要被同行笑掉大牙。自己从来都是偷多少用多少,包里只有十几两碎银。上次的货还没出手,这下是要露宿街头了。
客商来往的城门最容易得手,特别是今天。磕磕碰碰难以避免,稍不留神就被摸个精光。大盗是不屑于此的,这是不入流毛贼的地盘,这些毛贼是见钱就偷不管是赌鬼的棺材本还是老妇的救命钱。排得上号的盗匪都有套自己规矩,有的号称不偷妇孺老人,有的号称不偷高风亮节的清官,有的号称不偷乐善好施的富商,说书人不明真相便编出些劫富济贫的侠盗好汉,少年也听过这些故事,只觉得胡说八道,哪有什么盗亦有道:妇孺老人本就没钱,你偷了人要哭爹喊娘去衙门报官,那是人全副家当定要死缠烂打,闹大了衙役老爷们也不得不管;清官更不要提,没多少钱不说还要得罪地方官,这些人性情刚正,被逮住了绝没好果子吃;乐善好施的富商是有钱,可没有家财万贯出来当盗匪的大多是出生贫苦,对这类富商出手会被同行排挤。。。
少年无意当侠盗 也不涉足于此,这里“风不正”人多容易得手也容易被抓。他在沧州见过一个毛贼被绑在城楼柱上暴晒了三日。少年目标明确,就只偷旅店休息的行商,刚进城的商人根本没有多少现钱,卖了货住在客栈的才有油水。行商是外地人,本地衙门不待见他们。少年也不全偷,十去二三,商人丢的不多,算算报官上下打点的花费和耽搁的时间也就自认倒霉了。
少年想着要不要破个例搞点盘缠,围观的人摩肩接踵腰上的荷包就是待收割的玉米棒子。正要上前又看到了刚才的跛子,跛子摘了头巾换了件破短襟,腿也不跛了,但缺了食指的右手无法掩盖。毛贼在玉米地里屡次得手,胆子大了,目光聚集到少女身上。少女打发了丫鬟去阴凉处,自己去小摊买些凉食,精致的荷包坠在腰间。
少年心中有了计划,暗中跟上。毛贼左顾右盼见少女没有察觉,摸出柳叶刀又收了回去,荷包 做工精细也价值不菲,他要照单全收。毛贼蹑手蹑脚去解。刚得手,少年就一个箭步抓住举过头顶大喊“抓小偷”众人齐刷刷看过来,又都低头摸自己钱包,人群不时发出一阵哀嚎。
蓦然回首 ,于少年四目相对,面纱掩盖不住皎好的容颜,弯月般的眉和透澈如星辰的眸让少年想起师傅,想起沧州古巷的夜空让人莫名的感到宁静,看一眼便会融进去,少年怔住了。
少年本就没使全力,毛贼受惊丢下荷包奋力挣脱出去,趁着兵士还没反应过来,跌跌撞撞滚进巷子里逃离愤怒的人群。年轻将官和兵士近几天被偷盗案搞的焦头烂额,一听居然偷到自己地盘了,也顾不得守门,呼啦啦追了上去,更何况通缉令上还有五百两赏钱。兵士都去抓毛贼了,陈叔乘机吆喝几个行商搬封路拒马,行商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兵士不在又有人出头,哪有不应的道理,七手八脚上去帮忙。
少女见他一脸呆样,不禁掩着嘴咯咯笑起来。“小姐,该上路了”丫鬟收拾好了零碎,马也套上车,陈叔挥手招呼少女,少女来不及道谢,做个揖便欢快的跳上车。陈叔抽了一马鞭,战马得令,飞驰出城。弯月和星辰已经飘远,少年打量着手中的荷包发愣,荷包绣着一朵花,艳丽妖娆叫不出名字和一个歪歪扭扭的“月”字。身后骡马嘶鸣 ,驼铃阵阵, 长蛇活了过来。
算来离开师傅在京城闯荡已有三年了,马车颠簸,少年躺在一堆盐巴上,看着残阳下远去的都城,不经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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