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冬天,天寒地冻。菜蔬里多了白菜、萝卜。虽然白菜萝卜在其他季节也能吃得到,但味道差得多。它们刚从地里刨出来,带着湿漉漉的泥土,带着淡淡的泥土味,带来我们这代人最原初的生活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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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菜,萝卜,包括蔓菁和油菜,以及红薯,是整个冬季的主要蔬菜和吃食。说吃食,是因为除了作为蔬菜之外,还算作主食。
白菜除了炒吃,还能熬菜。我说的熬菜是,把白菜切碎,放在烧开的饭锅里,再放些粉条,然后将白面搅拌成小疙瘩;快要煮好时,熬些花籽油,烹些葱花的那种。
白菜,有人叫它黄芽,我却只把长筒的那种叫黄芽,以区别于圆形的白菜。最长的黄芽有二尺高,翠绿色,包得没有那么紧实,显得蓬蓬松松。黄芽最好用猪油炒着吃。猪油能把黄芽炒得绵绵的、软软的。倘若有几片肥肉,就更绵更软更香。如今,没人用猪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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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萝卜大多用来腌菜,腌在磁缸里,冬天吃菜主要就是它了。囫囵的大白萝卜挨排着,用大盐一层一层地撒,然后续水,漫过萝卜。从腌上的第四、五天开始,就捞上来吃,切成薄薄的片,嘎吱嘎吱地嚼。有切成丝的,洒上一点醋,再滴一两点香油,就更有味道了。腌的时间长了,就不脆了,色也不再那么白。腌透的时候,有人用铁丝穿过,吊在墙上,让太阳晒,盐分就全跑到表层;太硬,就在锅上馏馏。有人把晒着的白萝卜戏谑为天气预报,只要一泛潮,就要下雨。
现在也有人爱吃萝卜,为的是健康,萝卜能润肺。做的方法大不一样,羊肉炖萝卜,好吃是好吃,没萝卜味。
红萝卜营养价值高,但由于以前吃得多,甜得不正常,没人太过喜欢。即便炒红萝卜丝,蒸红萝卜丝包子,也是将就着吃。过去我们这里有句歇后语,叫:红萝卜蒂的——满显。一大锅菜里,有几样不同的菜,就红萝卜显眼。意思是说某人在人堆里爱表现,爱显摆。
如果说喜欢,就是以前用它熬鸟糖。哪个niao呢?又是说不清。就是用两根小棍棍不断地将熬出的糖拉长,让它逐渐变白变硬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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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蔓菁,白色的,金黄色的,配着玉米面或小米煮着吃。蔓菁有的面,有的柴,那味道说不清,是很难形容出的一种味道,只能说是蔓菁味。从味道上说,油菜也算是蔓菁的一种吧,是油菜花的根部,它上细下粗,毛毛根多,光溜的少,小锥子样,吃起来比蔓菁甜些,但也有蔓菁味。我们这里把油菜叫做“肖菜”,是哪个xiao,又是没人说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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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薯几乎是天天要吃的,切成块,煮在锅里;或者馏,有整块的,也有切成为半块的。还能擦成片,晒成红薯干,煮着吃。但如果在晾晒时遇到下雨天,又来不及收拾;或收拾了,天一直不放晴,就要污了,成了黑色,那就不能吃了。
豆腐是必不可少的,煎豆腐,多放些盐,两面都剪出硬皮。或者和白菜一起炒,炒得烂乎乎的,吃到嘴里,烫得直要吐出来。我们常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看来豆腐还是热着吃好。
我们是吃着萝卜白菜红薯蔓菁长大的。在我们这一代人的体内,细胞多是由它们生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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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街上,我遇到一位七、八十岁的老人,他穿着黑色的棉袄棉裤,裹着白毛巾,推着电动三轮,叫卖着蔓菁和油菜,我上前去,没有挑拣,就要了三袋,其中两袋油菜,一袋蔓菁。到了家,老婆却说,买这么多干吗啊?会放坏的。我对她说,看到它们,能感受到生活的味道,能带来好多回忆。
我把它们放到了厨房的一角。那里,堆放着红薯和白菜,加上它们,形成了小山。有了它们,心里觉得暖乎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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