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直在读赫根汗的《心理学史导论》上下两册,上册读的很慢,准备休息一下,再读下册,这本陀氏的《地下室笔记》摆在书架上已经有一段时日了,很薄小册子样的一本书,封面看上去很像某类侦探类的通俗读物。
我很喜欢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书,陀氏的风格总是带有丰富的宗教思想、掺杂着人性分析,以及大量的哲学思辨冲击,他笔下的每个人物特点都非常鲜明,《卡拉马佐夫》和《罪与罚》都是这样的,我想之所以他被称为大文豪,原因就是他能通过小说的形式,把这些很深入的思考,以一种宏大、纵横捭阖又顺畅自如的方式,向读者呈现出来。
他就像站在云山之颠的大师,操控着脚下的山谷风云变幻,把一个个画面,显现给另一侧山顶的人们,每一个画面都会自发的引领他们思考,“你是怎么看自己的?”,“你认为你的世界真的是你理解的那样嘛?”,“你认为你懂得爱嘛?”,“你认为生活是理性的嘛?”,“人感性的生活是对的嘛?”,“我们和禽兽真的不一样嘛?”,“人像禽兽一样活着,不可以嘛?“,“我们真的能做到爱世人嘛?为爱杀人可以嘛?为爱去做妓女可以嘛?”,“为什么知道生活如此不堪,人还愿意这样卑微的活着?”,“廉价的幸福和崇高的苦难,哪个更好?”,“人及时行乐有错嘛?”,“这世上有圣人嘛?”,“为什么你要相信上帝?”,“为什么你不相信上帝?”,“你认为自己是超人嘛,犯错可以不被这个世界惩罚嘛?”,“什么是道德?”,“善和恶的标准又是什么?”,等等等,每当我们去品评,去回答是或否的时候,他都能通过接下来的画面,继续引领我们。
他的书不谈他自己的思考,不感慨,总是通过人物的刻画和大量的心理描写,用很多粗俗不堪的行为或言语,把问题呈现出来,之后让读者自己去想,他呈现出来的问题即深刻又很难回答,陀氏笔下的人物,充满了矛盾和挣扎,非常符合人性的特点。好的文学家,不单单是文学家,就比如陀氏,他是神学家、心理学家、哲学家,思想家,只有这样,才能做到像他那样如此轻松自如的把这些内容以故事场景的方式一一展开。也因为如此,像陀氏这样的大文豪,才是少有的。
这些也使得陀氏的书读起来,很引人又很折磨人。只有懂了陀氏在说什么,在讲什么,才能有一种风随云动,行云流水又甘之如饴享用他文字的感觉。毫不讳言的讲,能读懂陀氏的书,是需要相关的背景知识及文学素养作为基础的。
最起码,没有信仰方面的思考,是读不懂陀氏的,这和他是虔诚的天主教徒有关,很多微妙处的人物言语,没有这个背景是读不出来的。而不理解人物为啥要那么拧巴和矛盾,自然读了也只能是痛苦。他让世间那些所谓“大家”,陷入平庸的行列,他操控人的思想不露一丝痕迹,他是大师。
读《地下室笔记》,他又变了,他不再操控山谷下的风云,他直接把风云在山另一侧人的面前展开,以一个地下室小人物的第一人称视角,把画面呈现在这些人面前,之后让这些人想,“你们和这个小人物以及这个小人物笔下的人物是一样的嘛?”,陀氏风格一如既往,但这次不一样的是,我感觉他在写我,他在写我,他在写我,我想痛斥他,他写的这些我没有,但又想承认我是有的,以前我读他的人物,他的人物是挣扎的,而这次我通过他笔下的小人物看到了我的挣扎。
确切的说,他把一个人一生可以遇到的龌龊和不可理喻,难堪又难以合理解释的事,都设计到了主人公和那些配角身上,他亦或想说每个人内心都住着个卑微的小人物,每个人都有一间迥陋肮脏想走又走不出来的地下室。
如果说歌德的《少年维特之烦恼》是理智下得不到美好幸福的痛苦,那陀氏的《地下室笔记》,就是人性不堪之下带来的痛苦本身的痛苦了。
读的过程中,我有了强烈的被陀氏看穿的感觉,他冷冷的望着我们,告诉我们,我们每个人物都不过如此,仅此而已。这些挣扎,既是我的又是他的也是你的,我们都是人,人性就是这么荒诞不堪,大家都不过如此而已。
亦如这本书的腰封所写,“我引以为傲的是,我第一次描写出占俄罗斯多数的人,并且第一次揭示其丑陋和悲剧性方面。悲剧的因素就在于丑陋的意识之中。——陀思妥耶夫斯基”。
了解陀氏和欣赏陀氏的作品,都是重要的,了解过陀氏坎坷的人生,他的宗教背景,他的疾病,他的婚姻,他为还赌债拼命的写作,以及他对政治和宗教的参与,就知道他写的是人,他写的也是他自己。
陀思妥耶夫斯基,看他文字,他应该是个很谦卑很平和的思想者。看他生平,他既是虔诚的天主教徒,又是个对刺激上瘾的赌徒,简直就是个谜一样的人。
读陀氏的作品,对认清生活提高个人思想是很有好处的,如果想体会什么是对人性、对信仰认识的深刻程度,那么去读陀氏吧,接受他的思维盛宴和蹂躏吧。
我的理解,面对人性最好的方式,从不是躲开它,而是正视它,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认清我们自己,摆脱那个老我,活出新的自己。
知者不博,博者不知!善者不辩,辩者不善!
读吧,在大师面前,愿你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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