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是一直与你同在

前几天女儿不舒服带她上医院检查，在门诊排队挂号的时候，见到了一幕让我既感动又心酸的场景。

那是一对年老色衰，背部微微弓起、走路也有些许蹒跚的老夫妇，他们就算没有八十岁，那我估摸着也应该都有七十好几了。

通过我的观察，生病的是女老伴，男老伴一直搀扶着她。虽然他们前行的速度很缓慢，但他们始终保持着一致的步调。他们一直在细声细语的交流着，至于交流什么，我不得而知。我一直注视着他们慢慢模糊在我视线里的瘦弱的背影，我竟有种想哭的冲动。我想，不管女老伴病情如何，亦无论女老伴还需要男老伴搀扶多久、照顾多久，他都不会弃她于不顾。

我在想，人老了，是多么需要陪伴；人老了，没有陪伴会多么凄凉。

我又想起爷爷了。其实，每次看到类似的情景，我都会想起爷爷他老人家。

我想起，奶奶去世后，爷爷对我说“虽然你奶奶是个需要我照顾的病人，你们也大概都觉得你奶奶走了我可以轻松自在了，可是，我宁愿她还在。如果她还在，我起码还有点事可以做，起码我身边还有个人。而且，照顾她那么久，我也习惯了。”

爷爷说完这段话，我明显感觉自己眼眶有眼泪在打转，心里对他老人家的不舍和心疼也在那时那刻显得苍白。我明白，他老人家要的，是我作为一个孙女无法补给的。

奶奶去世的时候，爷爷66岁，如今，他老人家75岁。这九年里，他曾在两个儿子的家里轮番住过一阵。后来他说觉得一个人住清静、自在，即使子女们和我百般反对，他还是固执的另起炉灶，过起了自己洗衣做饭的生活。我无法揣测出，他是否真的觉得一个人的晚年是种享受，我也猜不到，他的心里究竟有多孤单。

奶奶走的头几年，我一直在外地工作。身处异乡的我，并不太清楚爷爷的生活状况，只是偶尔会在给他打电话时，了解到一些无足轻重的琐事。我叮嘱他要好好照顾自己，他说他知道，他会好好照顾自己，因为，他不想成为晚辈们的累赘。

听他老人家那么说，像是听到了一种无奈又无助的讽刺。

我说，不管怎么样，我们照顾您都是应该的，您的一生，几乎都奉献给了我们。我们对您该有的照顾与您对我们的奉献，有着无法企及的距离。

爷爷笑笑，不再做声。

在外工作几年后，我回到家乡工作。我时刻提醒自己，有空就多去看望爷爷他老人家，可惜，我总是因为懒惰和自己那些鸡毛蒜皮的事一拖再拖。

但是，只要我去看望爷爷，纵然这次看望与上次已相隔数周，甚至是数月，他老人家对我也没有半点责怪，他始终用最慈祥最亲切的笑容面对我，就像我上初中后，每次放假下乡时他见到我那样，他会开心的喊我的昵称，热情的唤我快些进屋。

每次走进他那黑暗潮湿的房子，我都能感觉到他一个人独守一间屋的孤寂，那种孤寂，是无论多么安然无恙的微笑都掩盖不了的，而这种孤寂，比我们给他老人家的陪伴和关心要多得多。

我是想多去陪陪他老人家，跟他说话，听他聊人生。可是，我又害怕去看望，我害怕看到他独处的情形，我害怕看到他孑然一人的落寞。我还会不安，这种不安，随着他年龄的增长，愈演愈烈。

我开始觉得，老有所依的那个依靠，如果能是那个曾与自己携手同行、风雨兼程大半辈子的人，该何其幸运？

但是，无奈我们的生命去留有序，因此，我们又只能默然接受所有的苍茫与凄凉，欣然接受所有的人事已非。然后，在有生之年，善待自己的枕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