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陈甸甸是以剖宫的方式出世的,家里的老人说孩子的头没有被引道挤过,所以才会身体不协调,这导致了他在三周岁才学会了走路。有了这一推理关系,陈甸甸身上有各种不协调仿佛都能找到症结所在。既然身体不协调的既存事实,那么8岁不敢踩泥土路,10岁还会尿床,12岁不敢洗头,都算是合理存在的怪象。好在也有几样事情是令家人欣慰的,他在从小对齿轮联动的机械玩具尤其感兴趣。4岁那年,父亲发现孩子居然把儿童自行车的链条修好了,啧啧称奇。这也是唯一令家人觉得欣慰的事儿。
到了孩子上学的年纪,一家人的顾虑达到了顶峰。他们居住地有两所学校,大家都希望能上那所好的学校,但是入学需要考体育,包括篮球、跳绳或游泳,这三样陈甸甸一样都不会,属于一分都拿不了的那种。结果是他顺理成章的上了不好的那所,和外来打工子弟一起上学。这件事让孩子深刻意识到自己的缺陷,由此他开始变得孤独。他的学业平平,一直到大学工作,一直属于那种群体里特别不扎眼的那种人。
陈甸甸大学的专业是市场营销,毕业后在一家写字楼里做设计,成就职业的却是自己的兴趣。他原本觉得应该学习社交技巧才报的市场营销,这个事儿也让他自己觉得有些后悔。好在应付几个学分混到毕业比较简单,他用业余的时间除了学会了设计,他还掌握了汽车制造维修的全部书面知识,他用大三的暑假去修车厂验证了一下,发现自己的知识完全和厂里最资深的老师傅相当。互联网的知识传递能保证是最新、最全的。毕业那年,他通过了司法考试,但是他觉得自己不擅长跟人说话,就搁置了做律师的想法。正好有人在网上看他设计的作品,邀请他去一家知名的互联网公司做设计,他就抱着对这家公司的敬仰,来到了他们的格子间工作。
工作对于陈甸甸来说,从来不曾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尽管互联网产业被世界吹嘘的不行,并声称会带来第三次工业革命。可是他的工作太细分了,他不知道他敲击的每一次键盘,是怎么转换成价值,兑换成工资跑到他的账户,让他坐进餐厅享用晚餐的。他也逐渐发现,他的不善社交和剖宫产没有关系,自己也并不特殊。他只是孤僻久了,不擅长用多数人喜闻乐见的方式做沟通罢了。工作环境中接触的同事大多收入不错,他认为这直接导致了整个群体的和善,人们不必斤斤计较也自然没有猜忌与阴谋。而在这个社群中,他开始变得逐渐开朗起来。证明的方式是自己不怵跟漂亮的女孩子说话了,这终于让他放下一块石头,他觉得自己是可以谈恋爱娶老婆的。此前他认真的认为,自己的特别的性格可能没法正常恋爱。
事实上,陈甸甸很招女孩子喜欢。可能是这个时代女生越来越主动,更喜欢那种被动型的男生了。一次长假过后,公司大门锁住了,保安队长骂人骂的嗓子都哑了,也没有找到钥匙。一位年轻的开锁师傅蹲在门口,大滴的汗珠沁满额头。师傅折腾累了,起身说搞不定,还是找消防吧。陈甸甸走上去,用师傅的工具拨弄了不到一分钟,锁就开了。那天,陈甸甸就成了公司的话题,大家对这位掌握开锁技能的同事钦佩万分,他们用委婉的方式探究他是不是有神偷的背景。
所幸这个时代的财富都已经完成了数字化的转型,否则陈甸甸也担心自己会遭到非议。他在大学期间找校工学会的开锁,有一次在同学面前展示后,反而引发了恐惧。大家都自己财物保管变得严谨起来,有一次宿舍糟了偷盗,陈甸甸还被保卫处带去盘问了一个小时,直到监控发现了确凿的作案人。
这件事情之后,所有人都认识了陈甸甸。一天晚上12点,传闻一年换8个男朋友的女同事章西西打电话给陈甸甸,说帮忙去家里帮忙开锁。这是一个隐晦的讯号,曾经不止一个女生开他玩笑说如果哪天想跟他约会,就半夜找他去家里开锁,然后等他上门发现她裹一条浴巾躲在楼道里。陈甸甸心情沉甸甸的,他还没有这样的心理准备。传闻是传闻,在沉甸甸的认知中,他不曾亲眼所见他是不会认同的。但如果今晚验证了是章西西的暧昧邀请,并且可能是直达肉体的那种,沉甸甸是接受,还是决绝呢?他开始思量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开始思考他跟章西西之间的可能性。这一刻开始,他爱上了章西西。以前是不敢想,一旦开始认为事情有可能,爱情的荷尔蒙就会麻痹意志。如果章西西一年换8个男朋友是真的,这对她来说确实易如反掌。
可这个信号对陈甸甸来说太残酷了,它不管怎样都不会有真正的结果。陈甸甸不会让自己爱上滥情的章西西。他犹豫再三,还是在便利店拿了一盒避孕套,拆出来放在口袋。他担心自己无法抵御心魔,万一成为了俘虏,只要他手里拿着武器,就可以证明是交战而不是挨打。他开始想到战斗的篇幅,胯下的战士迅速充血膨胀,它热切期待着二十年来的第一场战斗。从便利店到章西西的家里的路程大概走了十分钟,胯下的战士膨胀的有些疼痛,它已经切断了和大脑的通讯,陈甸甸回想了三年前奶奶去世的画面,也没能让血液回流。直到他见到章西西和她的父母站在一起。
陈甸甸顺利的打开了房门,并且帮助他们把一大堆行李搬进房间。章西西大方的带他参观了他们的房子,包括她的卧室。陈甸甸看见章西西整洁的闺房和粉色的床,觉得十分尴尬。他看见自己的肮脏的思想玷污了纯色的床单,瞬间燃起了对这个房间的向往。接下去的几周,他都没法把那个房间从自己的脑海里抹去。那天之后,他得了严重的失眠,他连续两天没有任何困意,这同时没有影响他出色的完成工作。第三天,晚上他依旧无法入眠,出门散步不知觉的走到了章西西的小区。他想,也许看一眼章西西的房间,可能就会治好自己的失眠症。陈甸甸确认对着章西西房间一户房子是没人居住的,那个房间没有装空调。他用自己的开锁技能打开了那个房间,他远远的看见了章西西的房间。纱帘泛着黄光,陈甸甸能隐约看见章西西的人影在里面晃动,甚至似乎听见了她在里面听着音乐。然后,他看见她打开窗帘,陈甸甸看见了章西西粉色的房间。然后,看见她点起一支香烟,把烟吐向窗外,陈甸甸躺下来,在陌生房间的窗台上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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