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咚,“澈儿,当起了”,揉了揉惺忪的双眼,起身“知道了,母亲。”脚步声微响一下便在无声。支起窗来,天色尚早,物不辨其轮廓。着素衣,洗漱罢。厅上,只母亲一人,于是问到“娘,他过去了”“是啊,说是应当先去候着各位叔伯兄弟的。”吃了两只母亲做的青团,熟悉的味道叙说着又是一年清明时。
抬脚就要出门,母亲伸手递过伞来,含笑道“可下着雨哩。”走到村口到时候,兄长与长嫂正同一位堂弟在亭中说着话儿,一旁放着早就置办齐整的祭祀器物。刚一走近,三岁的小侄不知从哪里蹦了出来“小叔,小叔,陪我玩嘻嘻嘻。”亭中三人便齐齐望向我,“延月哥哥,快快进来”堂弟道。兄嫂轻斥着侄子“阿宁,规矩些,祭祀之后,自有你玩的。乖,到娘这儿来坐会。”
不一刻钟,几位叔伯领着兄弟姊妹们都来了。遂前往先辈墓地。天色仍有些昏暗,雨虽不大,踩在地上还是有水声。一路无话,噼里啪啦的脚步声或夹杂着儿童的几句疑问,偶有几声鸟雀啼叫……到墓地的路不足一里,只是有几处颇为曲折狭小,不甚好走。
到时雨几乎收住了。整墓,去除春发杂草,清洁碑石祭台,用新土填补其凹缺处,再焚楮锭次;祭台之供奉,则是好酒者供其酒,爱花者盛上花,好书者便将书本念之献之,芳草与串钱皆可有,总之“投其所好”便是。父亲生前最爱吃酒,因而台上祭着满满一壶他最爱的桂花酿,当然,下酒菜也是必不可少的。母亲正捧着酒碗出神,我无话可劝,只自酌了两杯,竟有醉意。其余各自叩首,拜祭,或惆怅或伤痛,或祈求祖宗平安或求高中或表明决心光耀门楣自是不绝。祭祀事毕,天已透亮了,明明的光辉斜斜撒在新叶上,像极了镶金的翠玉。
沿着来路继续往前走上半里,映眼是夭夭桃华,青鲜芳草,碧透清溪,俨然桃源之境。母亲并着年长妇人们谈天去了,诸位长辈亦掏出冷酒,小食,或高谈阔论或垂首聆听或偶发疑议,自得其乐。几位年轻的妇人带着孩子们并几个小娘子直直走向秋千彩带处,转眼便摇荡得老高,倒是个个皆是有胆之人。少年人们也有加入先到的队伍斗蛐蛐的,也有相互帮忙放纸鸢的,而那插鱼、斗鸡亦不在话下。
同小人儿们玩耍一会儿,正准备赴好友之约,偏堂兄拉我去同加入一群不相熟娘子公子的谈话会中。席中无非是男女略作介绍,相互认识,聊聊喜好,再唱和几句诗词。目的嘛,也就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合适的娘子,官人可以深入了解咯。我向来不感兴趣,略坐便想离开。此时母亲挽着大伯娘从我处经过,对视时,母亲挤了挤眉眼,见之,颇为无奈,却也只好安心交谈几句才起身去寻我友人。
穿过花林和衣袂交映处,才听得哒哒的马蹄声,便被喝到“云澈,你这小子,来的真是格外的慢呢,我们可都玩了两回了,已有一局败给李彦那厮,今年的头筹你不想要了,我可记得你说过要拿它做伯母的生辰礼物 。”看着气急的林子栖,我苦笑“好了好了,这不是来了,射柳,蹴鞠你可见我输过。”“哼,最好不过。”
绑好衣袖,跨步上马。第三场即将开始,看了两眼裁判定好百里外范围内的柳枝,一声令下,拿箭,搭箭,拉弓,放箭,跑马,接柳。回首,才有马匹奔来。“哈哈哈哈,阿月,不错呀,这是又精进了!”子栖堪堪接住他的柳条,嘴上便不得闲“李彦兄,我家阿月依旧这么厉害不是,哈哈哈哈”几乎和子栖同时到达的李彦只好无奈道“是,”又对我拱手“延月兄之技艺,着实令在下佩服。”我略颔首“承让。”接下来是比蹴鞠,既是“风流有延郎”头彩不过探囊取物。接过那上好的白玉琼花簪,子栖倒是比我还乐上几分。“走了,按例请你吃酒。”我朝他挥挥衣袖,便率先走出去。不疾不徐,踱步来到桃林不起眼的小山坡处,随手捡来的木棍扒拉出去年埋下的桃花酒,我二人就倚着这老树,你来我往的喝着,说着,笑声也理当传的很远……回过神来,天将日暮。一人提上一坛酒,沿着盛碎金的溪水悠悠走上一段,到路口便各自还家去……
母亲与兄长应是早已归家,远远便望见家中的光亮,路倒也不会走岔。进门时,顺手把子栖硬塞过来的一把柳枝插在门上已束好的柳枝中,西边云霞消散,夜幕袭来,于是转身融进烛光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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