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猫友在心猫的APP上写了这样一段话。
另一位猫友回复她，“很多人都是因为孩子而继续……”
这样的生活，多久才能结束？
回答这个问题前，先说一个故事。
1
即便是西湖边枝繁叶茂的南山路，也没能阻挡来势汹汹的雾霾。
D走进西湖新天地的星巴克的时候，咳嗽不止。
“要死了，杭州沦陷了。”她扯下口罩，顺势坐在沙发上。她透过落地窗，盯着大雾弥漫的西湖好一会，蓦地蹦出一句，“有毒的雾霾，造了一样的景。”
这些年，“纸媒已死”的论调在媒体圈里年复一年的发酵、膨胀，如今终于显露出狰狞的面容。停刊、倒闭，在众人的缅怀中，媒体人选择重生，而D就是其中的一员。
周一的上午10点，作为一家自媒体的主笔，她原本应该参加编辑部的周选题会，但她请了假。
在走进咖啡馆前的一个小时，她离婚了。
2
中国有句俗话，“劝和不劝分”，D今年30岁，虽然收入相当不错，但是她和前夫的孩子，如今已经3岁。
对于这样的女人，离婚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
一年前的冬天，我曾在一所幼儿早教班的门口见到D，她正牵着孩子在路边等车。阳光穿过浅浅的薄雾，洒在她身上。她看见我，弯腰和孩子说，“和叔叔说你好哦。”
“现在过得咋样，看你朋友圈，挺多姿多彩嘛。”
“还好，凑合吧。”
寒暄的时候，孩子忽然和她耍起了脾气，用稚嫩的声音反复地问她，“爸爸来接我们的，爸爸在哪儿？”
她叹了口气，“爸爸有事情，我们自己走。”D向我笑了笑，有些尴尬。这时叫的滴滴到了，她说有空出来聚聚。
那一瞬间，我忽然想起了马特达蒙主演的电影《我家买了动物园》里的一个镜头，因为动物园审查不合格，需要置办大量安全设施，而账户上的钱已经空空如也，他走到一棵大树后，疯了似地向空气挥舞着拳头，随后双手撑膝，半蹲在那里。一名员工指着他，“他会放弃的，这个姿势，他已经被压垮了。”
D给我的感觉，一模一样。
我后来知道，那时候D已经想要离婚。
原因是，在她怀孕的时候，老公出轨了。并不是只有明星会做出这种奇葩的事，人，都是一样的。
D和我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既没有哭，脸上也没有一丝愤怒的表情，她谈起老公，就如同他死了一样。
3
她从前不是这样。
读研的时候，D很容易吸引人，她是鹅蛋脸，长发披肩，有件事最能说明她的性格：她个子不高，却敢蹬着一双15厘米的橘红色的恨天高，在拥挤的食堂自如穿梭。有段日子，我骑着电瓶车，载着她在各个教学楼七拐八绕，经常被误认为是一对。我们懒得解释，该喝酒喝酒，该吃肉吃肉。其实原因简单的令人发指，她买了辆电瓶车，蹬着高跟鞋没法骑；我属于月光，没钱买电瓶车，我们很好地运用了Uber的共享经济。
有一次同学聚会，大家喝得东倒西歪，有人起哄，问我和D究竟什么关系。D一抡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这不很明显嘛，车夫啊！”我向她竖了中指，两人哈哈大笑。在那天，D和我们说起了她和男友的故事。
D是在大学时和她男友认识的。那时候她在酒吧和闺蜜们玩，有个很俊秀的男生走到她面前打招呼，两个人的故事就开始了。D告诉我们，她是个颜控，“没办法，长得好看啊！”
他们在一起做过许多奇葩事：大学时生活费有限，他们又喜欢出去玩，到了月底，两人就在租的房子里翻箱倒柜，看看能不能找到几块硬币买点吃的。还有天和别人玩三国杀，结果D和一个女生吵了起来，对方的男友身高马大，她男友英勇地扑上去干架，结果还是被摁在地上，鼻青脸肿地game over，两人不服气，回头叫了一帮朋友，蹲在那家店附近，等了一周，终于看到仇家，一顿好揍。
大三那年，D做了交换生，去了澳洲。新年舞会上，她莫名地成了主持，聚光灯下的她，穿着黑色的晚礼服，迷倒了一溜富家公子哥。她原本有机会留在澳洲，但男友在电话里哭了，说很想她。
“一个男人哭得稀里哗啦，我被感动得一塌糊涂。”她回来了，因为这件事，她和妈妈大吵一架。
研一快结束的时候，她男友来学校玩，请我们一起吃饭。D后来告诉我，男友在饭后和她说了一句话，“虽然你们这个系里男生多，但我还是放心的，你眼光高。”
研二那年，D和男友结婚了，在淳朴的我们看来，有情人终成眷属。
4
钱钟书那句“婚姻是一座围城，城外的人想进去，城里的人想出来”，我觉得只说对了半句。
其实没有人想从那座城里出来，想要逃离那座城的人，只是想找到记忆中那座最初的城市。
D婚后的生活，其实和大多数人没什么不同。他们既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吵嚷嚷，也会因为一些挺重要的事冷战不止。比如年三十的时候，究竟是回D的父母家，还是去老公的爸妈家。很多时候，这些事情会慢慢地汇聚成一条小溪，直到有一天，变成一条汹涌奔腾的河水，气势逼人。
对于这条长河，父母、责任、财产、习俗、舆论如同河旁的堤岸，控制着这条河水，不会泛滥成灾。但一旦有一个因素缺失，就会决堤。
D的老公在她怀孕时出轨，就是让这条大河决堤的蚁穴。
她曾经说过一句话，“男人在外面应酬，场面上的事，有时候没办法。但要是在我怀孕的时候做出对不起我的事，他就是个畜生。”
她不止一次想到离婚，但两件事，让她犹豫。
一是孩子。D的妈妈劝她，为了孩子，忍忍吧。和谁不是过，这个社会，同床异梦的人多了去了，你过你的，他过他的。没有爸爸的孩子，很可怜啊。
老公也在她面前忏悔，甚至瞒着自己的父母，把自己的名字从房产证上撤下，表示再发生这样的事，就净身出户。
二是有一次她因为这件事和老公吵架，还不会说话的孩子，牵了她的手，放到了老公的手上，那一刻，她眼泪唰地流了下来。
D的闺蜜也劝她。“你如果现在是25岁，又没孩子，你离，我绝不劝你！可你他妈已经快30岁了，还有孩子，你还想像20岁那样，说分手就分手！”
她确实想过，就这么原谅他算了，只要把我的爱，全部给孩子就好，维持住家庭，让他好好长大。
5
但D高估了自己。生育后，她的工作越来越忙，每一天她都拼劲全力地工作，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在心底里不相信老公的保证，如果这个保证能算数，那么婚礼现场，老公说的那些誓言又算什么？挣自己的钱，花自己的钱，谁离开谁，都能好好活着。
回到家的时间，她将所有的身心都放在孩子的成长上，去幼教班，去游乐场，去动物园，正因为如此，她忍受不了老公对孩子的一点点的疏忽。
D坐在我对面，说着这些时，仿佛是别人的故事。“有一天晚上，我加班回家，看到孩子在闹，他把手机里的一个游戏打开，让孩子玩，我立刻就火了，冲他喊了起来，你要把孩子的眼睛弄坏吗！”
“别人家的孩子也玩，没见到眼睛怎么样啊。”老公这样说道。然后他们开始激烈地争吵，冷战，直到下一次争吵开始。
“你相信吗？我能看到20年后的生活。我的孩子长大，成家，离开了我，去追逐他的生活。那时的我，该怎么过我的生活？”
她终于提出了离婚。不出意外，老公不同意，父母也反对，照旧搬出孩子的问题。
D最后和父母摊牌，“也许在你们眼里，我是一个不懂事的姑娘，我爱这个男人，所以我和他结婚；但当他出轨的时候，我知道自己已经不爱了，这样的婚姻还有意义吗？你们知道我们每天都在争吵，这就是我们交流的方式，你们真的认为，这样的环境，比单亲家庭好在哪里？”
如果给不了孩子一个幸福的家庭，不如给他一个没有争吵的单亲家庭。D抱着这样的想法，和老公离了婚，孩子归D。
桌上的拿铁已经见底，D看了看表，“还是要去一下公司，得好好工作，养活自己，还有我的孩子。”
“你真的不后悔？”
“我不知道，但已经选择这么做，你还是祝福我，再次找到爱情吧。”
走出咖啡馆的大门时，她问我要了一根烟，在PM2.5爆棚的雾霾里，点燃了起来。我看着她，露出诧异的标枪。“你不要命了？我都不敢现在露天抽。”
“去你大爷！”
6
我不知道，那位猫友，看完这个故事，会有怎样的想法。
也许她的实际情况和D完全不同： D最初是爱她的老公的，而自己并不爱；他们十年里都是和老公的父母住在一起，而D并不是，不会有婆媳的矛盾；D有着很好的收入，也许她并没有……
但除了这些不同，她们都不满意现状，却是相同的。
D确实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而这个选择，是在她清楚地衡量了经济收入、孩子的成长、自我的发展这一系列的因素后，做出的选择。即便如此，她也不曾确定，自己的下一段婚姻，会比这一段更好。
大多数在婚姻上有这类困惑的女人，都会面临这些问题：
1··厌倦了这样的婚姻，却害怕因为自己对另一段感情的渴望，影响了孩子的成长；
2··害怕下一段婚姻更不如这一段，承受不起；可是这样得过且过，又不甘心；
3··即使有勇气想要开始一段新生活，可是又害怕遇不到向往的另一半；
4··也许并不想离婚，只是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去改变自己和伴侣在这场婚姻中的状态；
我讨厌那种随便说出 “离开你不爱的男人，会再遇见一个更好的他”这类虚无缥缈的鼓励和关怀的人，因为带着孩子，在这个社会，真的不容易再找到一个你理想中的男人。
房贷、车贷、孩子的抚养费、日常生活开销……如果你没有清楚地想明白应对这些物质压力的对策，也许你在黑夜里，会从心底诞生出难以言状的恐惧。
另一个问题是，你可能都没有弄明白，究竟是因为你自己的心理问题，导致你对这样的生活充满无奈和厌恶，还是这样的生活，原本就是如此。
所以我们会看见那么多人热衷于算命，“你会在明年找到高收入的工作”、“你的生活明年就会到头，你和丈夫的关系会改善”、“离婚后你会遇到更好的人”……
人类的生存，如此彻彻底底地被打上“决定论”的便签，这样的人生，不会让你觉得不寒而栗吗？
萨特那句“存在先于本质”，虽然是在形而上学上讨论着存在问题，但我们还是可以用俗世的观点来看这句话，你活着，然后才是你所是；你选择怎样存在，你才能是怎样的存在者。
没有人可以告诉你，怎么做是最好的。如果你没有勇气做出选择，那么你只能继续忍受着现在发生的一切。如果你没有勇气承受选择的重量，那么生而为人，真的很遗憾。
那样的生活多久可以结束，这个问题，真的只有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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