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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坏或好的无限性中作出选择——读歌德《维廉·麦斯特的学习时代》

在坏或好的无限性中作出选择——读歌德《维廉·麦斯特的学习时代》

作者: 小洛与鞋带 | 来源:发表于2024-04-04 13:57 被阅读0次

维廉的成长是现实世界和理想世界的结合,是从前者走向后者,“一个美的心灵的自述”是二者的桥梁,是生活的拱顶石——如同自由是康德哲学中纯粹理性和实践理性的拱顶石一样——它的重要程度使得临死之前的奥莱丽亚看到之后,放弃了想要不忠实的罗塔里欧因她的死感到痛苦的复仇,转而祝他一切幸福。因为这个美的心灵是本质与善和美协调一致的灵魂,它拥有教化一切的力量。

自述的主人公“我”自小深受父母宠爱,爱读书,头脑中都是上帝和灵魂之类的东西。我认识了纳尔齐斯(意即自我欣赏的人),对方正在争取一个优越的职位,几年后成了我的未婚夫。我在爱情中感到“整个世界除去纳尔齐斯都是死的,除他以外没有任何东西对我有些许的刺激性。”纳尔齐斯没有获得那个职位,他离开了我,坚持只有得到职位才愿意和我共享幸福。我立刻得出结论:“这使我很满意,因为表面的不幸也许结果会变成我真正的幸福。”于是当他真地获得职位向我求婚时,我拒绝了,他在乎的并不是我,而是用我作为一种装点,让他或者世人更好地欣赏。

我将上帝当作最大的安慰,“当一切事物从外面来压迫我时,我就仿佛一个在烈日下旅行的人急忙走进阴凉处一样,我内心的灵魂也就赶快走向这个保护区,而且绝没有一次是空手归来的。”无论是母亲的去世、妹妹不幸福的婚姻、妹夫的意外、父亲的死亡,还是我虚弱的身体和悲伤的灵魂。

叔父说:“人类最大的功绩大半永久是在于,人要能够尽其可能地支配外界的环境,同时尽其可能地不让自己受外界环境所支配。整个的人世在我们的面前,正如一个大的采石场在建筑师的面前,若是他从这堆偶然的石头堆里用最经济的方法,最适合于目的性和最牢固的方法,集中精力制造出一个发自他灵魂深处的典型创作,他才不愧贏得建筑师这个称号。一切在我们身外的事物都是原素,的确我可以说,一切与我们身上有关系的事物也是原素;但这种创造力却深深地藏在我们身体内,它能够造出一些应当有的东西,而且直到我们把想做的东西在我们身外或身旁,用这种方法或那种方法造出来为止,这种力都不会让我们安静和休息。你,亲爱的侄女,大半选到了最好的一部分,你努力于使你的道德的本质、深沉可爱的天性和你自己与最高的神谐和一致……人世间最大部分的不幸,最大部分世人所谓的恶,都只是产生于人类太疏懒,不求真正认识他们的目的,一旦他们认识了他们的目的,又懒得严肃地努力达到这个目。”

我照顾妹妹留下的四个子女,引导他们与神友的交往,坚信“如果没有一种更高的力量保护着我们,每一个人的胸怀里会产生和养育什么样的怪物。”

维廉的现实世界生活仿佛是“美的心灵”生活的镜像,在马利亚娜的“背叛”后用父亲的商业工作排解痛苦,让生活的缰绳随意地拽着行走——结识菲利娜和雷欧提斯,救下遭到殴打的迷娘,建立乌合之众组成的剧团,结识竖琴老人。“他相信那段命运的严酷考验对他确有莫大的好处。他很欢喜。他发现他在生命途中虽然受过折磨,却早早地得到了教训,不致像旁人更晚而更艰难地悔改青年时代的混沌所引入的错误,因为人们一般都是能多久便多久不肯把藏在自己心中的人打发走,承认自己的主要错误,服从那使他人濒于绝望之境的真理。”

维廉仿佛就是哈姆雷特,“这位英雄本来也是只有思想,只是有一些事件向他纷纷逼来……因为这个剧本是从一件可怕的行动出发的,而这位英雄总是一直被迫前去从事一个可怕的行为,所以它按最高的意义说是悲剧的,只能承受一个悲剧的结局。”剧团被劫掠,维廉不但重伤,而且受到众人的责怪,赛罗和妹妹奥莱丽亚针锋相对,竖琴老人发疯似的要杀人,奥莱丽亚痛苦地死去。生活像一座迷宫,维廉没有阿里阿德涅的线团,仿佛没法像忒修斯一样走出去。

黑格尔提出两种无限性:坏的无限性和好的无限性。

坏的无限性,永远没有终点,因果链条或者一直向过去回溯,或者向未来发展,它是外在的无限性,没有任何意义,无法确定人的理性的权威。好的无限性意味着任何事物都要突破自己,如同细胞的分裂,不死一万次就无法活一万次,人的本质是这种无限性,因为我们每一天都要在死去的基础上突破自己。

只有着眼于理想世界的现实生活才具备好的无限性。它表明我们身上的冲动、欲望、激情、信仰和理性相互融合在一起,驾驭着生活的马车,指引着它的方向。没有驭手的生活是坏的无限性,如同迷雾中的道路般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理性仿佛奴隶一般侍候着各种事件——不幸的、偶然的、冒险的,甚至即使是幸运的也不能使我们满意,因为我们知道幸运也仅是偶然,就像那位富可敌国的吕底亚国王克洛伊索斯,他不明白索伦所说的话。

维廉的学习时代是幸运的,不时地会遇到似乎作为导师的牧师、医生,最终穿过“一个美的心灵的自述”进入理想世界。在那里,维廉开始明白神父所说的话,“我们所遇到的一切都会留下痕迹,一切都不知不觉地有助于我们的修养;可是要把它解释清楚,是有害无益的。那样一来,我们会变得不是骄傲而怠慢,就是颓丧而意气消沉,对于将来,二者都是同样地阻碍我们。最稳妥的永远是只做我们面前最切身的事。”我们无法认识它,妄想能够认识只会如同身处地府的奥德修斯拥抱他的父亲——全部的空无;我们只能听从康德的教导:行动就是全部的价值。

关键是要向“美的心灵”一样转向内心世界,我们必须希望从外界得到的只能是来自我们自己的东西,这并不是空洞的寻求,因为内心才是本质,外在的东西如果不服从我们的内心就毫无价值。“世俗的人在他散漫的生活中是不怎么追求内心生活的,而一个艺术家要想创造一些完美的作品,他就必须永远在内心里生活,艺术家也希望并渴求那些关怀他的人也稍微懂得点内心生活。”

如果只有事业、爱情、戏剧、争吵、饥饿、恐惧、残暴、嫉妒、误解……甚至迷娘的死亡、竖琴老人的自杀,如果这些与维廉没有一点关系,它们就只能是空洞的事件,无法让他面对突如其来的真相,他将没有抵抗力,随时都会狂暴地杀人或是自杀。

维廉在理想世界获得了解脱与宁静,他说:“过去,我的生活毫无目的和计划,我过着一种轻松的甚至轻率的生活,那时,友谊、爱情、倾慕、信任总是张开两臂迎接我,甚至一齐向我蜂拥而来;现在,生活变严肃了,命运似乎存心跟我作对。向苔蕾丝求婚的决定也许是纯粹出自我本心的第一个决定。经过熟虑我想出一个主意,这个主意完全出自我的理智;由于这位优秀的少女的允婚,我的一切希望都满足了。如今这特殊的天命把我伸出的手压了下来。苔蕾丝从远方向我伸出了她的手,而我却好像是在梦中,竟握不住它。这美丽形象永远不会在我心中消逝。那就再见吧,你美丽的形象!还有你们这些围绕在她周围的最充满幸福的形象,也再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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