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老头（188）

2020.9.26

文爸的美餐总是让我难以拒绝，这辈子，或许我的胃会被他死死套牢。车间的午餐原本就该简单粗糙，但在文爸的妙手下，一顿平凡的午餐也会变得伟大。午餐总会让文文拿张纸皮，纸皮上安着今天的饭菜，我们就地坐在地垫上。小文文和我都满足地看着菜，一盘炒得金黄的鸡蛋，外焦里嫩，一碟绿油油的菜心，光是看着就让我流口水了。食物的香气填充着我们的鼻腔，我俩的心里只剩下食物和满满的感动。分好白花花的米饭，文爸就不停地往我碗里夹菜，夹够了又给小家伙夹肉夹菜。小文文双手摊在蜷起的双腿上，老神在在地看着，见文爸往自己的碗里夹了一条很长很黄的葱，立刻伸手指，还说，“爸爸，我不要葱，我不吃葱。”他撅嘴又严肃指挥的模样，把我和文爸都看笑了。

关于小文文为什么不吃葱的问题，已经无法考证了，因为这已经不是三两天的事情，我们只知道，不吃葱的人还有一个，那就是他的舅母。因着这个饮食习惯，我们都下意识地让着小文文，除了煎蛋葱饼外，任何葱都不给他，尽量细心。

吃饭的样子，又是一个很大的笑点，文爸拿起筷子就拼命扒饭，嘴巴肿的像包子，如果往里头加入一些肉块，他肯定得吃进嘴里才知道。我暗暗笑，一边偷偷瞄他，结果他眉宇察觉，直到米饭滑进胃里，给胃带来充实感，他才放下大碗。

“干嘛看着我？”他说完时，嘴里多了一条菜心，这速度真让我惊叹。我摇摇头，嗔怒，“有什么？看你吃得快，不敢置信呀！”说完我指指自己的碗，没有一点一点菜汁的绿色，只有一片雪白，筷子更是没有一点点饭黏子。“吃那么快干嘛去？没意思。”

虽是一桌子美味，可文爸的吃相却让原本该有的浪漫氛围大打折扣，再说，进食太快，味蕾能够体会到食物的美妙吗？

文爸抿嘴，慢下了动作，他看看小文文，发现那孩子根本没动筷子，正在为怎么拿碗发愁，根本没吃一小块饭菜。文爸这才知道自己的确快了些，不由哈哈大笑。他是快的人，除了吃饭快，洗澡快，做事也快。而我正好相反，做什么是都是慢吞吞，不温不火的态度，常常是想急也急 不来，常常为自己慢 而发愁，又为文爸太快而忧虑。由于他工作效率高，常常踢到脚拇指指甲，据他说指甲踢到四次，已经没用了。此外，手指有时被热能枪喷受伤，有时候又被枪钉钉出血。

比如，今天的这顿饭，也是文爸下班后做好的，文文的爷爷煮好饭，等到文爸切菜炒菜，再开着电动车到厂里，已经12：40了。这期间的一个小时里，小文文还是跑来跑去自娱自乐，我只能做平甩功等待他过来。当我的手脚开始发热，膝盖也有了一丝丝温暖，耳朵就能听到楼下那刺耳的刹车声。是文爸送饭来了，速度还是很快的，但我宁愿他慢慢来，因为这一路上的大车小车电动车都太多了太多了，一路上光是应付这些车子就够了，怎么又精力握紧车头，稳住速度呢？

文爸这苦逼的日子，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总觉得他太累了，但他几乎没在我面前抱怨，也没在我面前邀功要奖赏。

种种遐想就在一顿饭中完成了，碗里的饭还有一小半，小文文的碗里则是满满的一碗饭，因为他几乎没吃饭，光吃菜了，样子慢腾腾，怕是得了我的真传了。想到这里，我忽然发出猪笑声，在父子俩奇怪的眼神中，我好不容易刹住笑。

快乐而幸福的时光总是轻易逝去，文爸走了，依旧提着一个精钢保温饭盒。小文文跟着送到了电闸那里，不停地说，“爸爸，拜拜哦，记得明天来接我喏。”

文爸匆匆的脚步停下，立刻纠正，“晚上接你们啊！不是明天。”

我一个劲儿地笑，但是小文文不干了，他提醒我，“妈妈，跟妈妈拜拜呀！”

“哦哦，亲拜拜，晚上来接我们啊！”我跟着照说。

他又说了一遍，说完时 ，文爸已经走到拐角那里，可他还不放心，又催促我，“妈妈，跟爸爸拜拜呀！”

我还在盯着文爸的背影发呆，却听到小文文的尖叫，“妈妈！！！跟爸爸拜拜。”

我无奈再次重复。

文爸走后没多久，车间传来疲惫的脚步声，是那个眼角有皱纹，头顶白发的老头，这让刚才的愉悦瞬间荡然无存。老头又打招呼，我不想搭理，半天才幽幽来一句，“哦哦。”

他找了块地方，准备午睡，瞄到小文文还在津津有味吃吃饭，又缓缓爬起来，问东问西。小文文对答如流，然后就见老头发愣了一会儿，忽然转头说一些奇怪的话，又乱称呼小文文。他傻傻的，不知中了老头的圈套，跟着说。我一个劲儿他摇头，他却没反应，于是我只好开口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但总有人那么地不知趣，还一副贱样，不停地喊呀喊，就在我转身时，还听到他低沉的音调里潜藏的那一抹得意。我当即火了，“你神经病啊？”我气得浑身发抖，脸色煞白，心跳也加速了工作。

可恶的是，待我转身回到衣车旁，那老头的疑问在空气中扩散开来，“你说什么？”

我怒不可遏重复了一遍，“你%￥*，你要发神经不要来这里发啊！大白天的，你要发%癫就去外面发，不要来这里影响别人。”骂完了，我竟然还不解气，天知道我心里到底藏了多少斤重的愤怒，它们已经快把我压垮了。还爆粗了，天呐！我很害怕，以至于出来的话掺杂着颤抖的气息。这绝对是我人生几十年，第一次当众，还是当着小文文的姨婆的面骂人粗口。我是那个人人称颂的小绵羊呀，就算对自己发脾气也不会对别人发脾气的。同时，我也是老好人，从来不会拒绝别人，就算自己委屈，自己不情愿，我还是不懂得拒绝一些不合理的要求和请求。我怕别人生气，害怕与他人闹翻，所以，在我过去的人生里，从来都不懂拒绝。如今看来，生病了，也不一定是坏事，因为疾病还帮助我把积压的情绪舒发出来，也算是给身体减压了。虽然个人形象多了一缕锋芒和凌厉，少了一些些温柔，但这有什么关系？至少把心里话倾吐出来，心情好了一大半。人活着就是为了取悦自己，而不是取悦别人！

那么，我到底为什么如此生气？

除了好氛围被他破坏外，这糟老头子还教小文文说过很多遍类似的奇怪的话，对我和小文文的生活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对答过几句话就蹬鼻子上脸，我明确自己很讨厌这个人。愤怒的小火苗终于在今天长成森天大树，也算是对小文文有所交代了。忍了很多天，是因为我的性格在作怪，而今，老好人的盔甲是时候该丢弃了。

偶像男明星肖战说过一句话：余生，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讨厌的人身上，因为把时间花在喜欢的人身上还不够呢！

仔细琢磨，这话很有道理。往后余生，遇到不喜欢的人，不喜欢的事，能避则避，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讨厌的人身上。不能避就一定要积极面对，不能一味地采取消极侥幸的心理战术去对待，否则吃亏的一定是自己。希望，小文文，你，我都能做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