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

          母亲的牙又开始疼了！

在我小的时候或许更早母亲的牙就开始疼了。我最早记事的时候母亲就经常牙疼。对于这种不至于危及生命的小疼小痒在当时的人们看来就是癣疥之疾，根本算不在病类的家族里，所以采取的终极措施也就一个字 忍 ，劳心劳力也是忍，且时时告诫我，生活说透了就得忍。当时的我还不知道何为忍字，却知道 忍 就是冷静一下，退让一下。

  在外面一个人漂久了，时常会想起家，而想家唯一的就是想父母，对于父亲，就算怎么 绞尽了脑汁也想不起一点在我看来值的可想的东西，只有时常微笑的一张脸。每每打电话，只要说一切都好，我们便没有过多的言语了而母亲不管好不好。我们总会说好多，想起她我便想到了她的牙。俗语也说牙疼不是病，病起来要人命。我记得有次母亲因为暑天上火，牙疼的半边腮都红肿了，说话走路，甚至是吃饭都用一手拖着头歪斜着， 我看她时，她时不时冲我歪歪嘴眨眨眼睛。少不更时的我觉不到半点心疼，反而总是被她强装的表亲逗乐。

  慢慢地我也开始懂事了，也知道疼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对于整个人来说，我更关心的是她的牙了。

  不得以在外奔波于所谓自己前途的路上，对家的关心总是感觉鞭长莫及。每次挤时间回家也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短暂的停留倒忙的家人昏天黑地。在外面偶尔的关心也只是通通电话而已。每每问及母亲的牙的状况如何时，答复的也只是匆匆的没事二字。数次回家也没有见到母亲的牙再疼了，于是乎，在心里我也勉强的认为，母亲的牙不再疼了。

去年我终于回了一次家。毕业后初入社会的我处处碰壁，事事受阻，每当自己感到精疲力竭时就会想起自己的家，想起自己的父母。所谓“夫天者，人之始也，父母者，人之本也。人穷则反本，劳苦倦极，未尝不呼天也，极通惨怛，未尝不呼父母也。”人 包括生灵一切都是如此。此次回家，我终于见到母亲牙又疼了。

  牙疼起来的情景又浮现在我的眼前，母亲依然是那个表情，唯一的总是我再也笑不起来了。母亲的犟脾气依然坚持 忍 而我再也不愿她这样 忍 下去了，因为随着我年长，母亲也老了，牙疼又影响到了吃饭，在我苦苦的哀求强逼下她最后向我妥协了，每个母亲不愿看到自己的孩子不高兴，母亲犟我亦然，因此母亲随我去了医院。

  经过牙医的鉴定母亲的牙需要拔掉重新装一颗假牙，不但以后不疼了也不影响吃饭，我们当即决定 拔掉 医生将一切准备妥当后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他拿出超高的医术来尽量减轻母亲的疼痛，我嘱咐的次数多了医生很显然不高兴了，我便不开口了。只看着他按程序一步一步进行着房子里好静，突然听到了像是电钻的声音，母亲闭上了双眼，而我心跳的似乎自己都能听到它的声音。我便埋过头去，走到窗前自己也不知道在看啥，在电钻的响声中我准备好了听母亲疼痛的惨叫声，我的心无法平静，我估计这一声肯定很大，许久还没有动静，我在心里想象着母亲因为疼痛而抽搐面部表情，突然声音停了，一个声音在静静的房子中响起，好了是医生我放松了自己紧张的情绪跑了起来，因为没有听到自己准备迎接的一个惨叫，所以我在心里相当感激医生。

母亲眼睛睁开了，我看到她面容依然如旧，当看见我看她时，依然是我记忆深出的表情冲我歪歪嘴，眨眨眼，只是这次少了一颗牙。我的心像是被针扎到一般，猛地低下了头，故意拿出手机向门口走去，我站在门口用眼一撇，母亲面容恢复原状，正张开嘴巴等医生用药。我陷入深深的沉思当中。在我心理母亲永远是最漂亮的就算老了，在我看来无非就是乌黑的发间多一些花白，光滑的脸上多了几条皱纹而已，谁知道看到此情景，我笑然明白，一个人看起来老了，岂止这些。我曾多次想象母亲老来时的模样，头发白了腰弯了皱纹多了，但我忽略了一点就是牙掉了。

我站在门口许久未动，莫名悲伤涌上心头，不知哪来的泪水已迷糊了我眼睛，心中挥也挥不去的依然是少颗牙的母亲转头朝我歪歪嘴，眨眨眼的情景。佛祖在菩提树下顿悟，而我却在这人们根本瞧不上眼的牙科突然明白，母亲老了！突然一阵谈话声将我在沉思中惊醒。

“ 需要装多少钱的牙呢”？医生问，

“最便宜的那种！”是母亲的声音。

我赶忙擦擦眼睛，推开了门，母亲见我过来还是那幅表情，我差点哭出来，快速地掠过她身边来到了正在找牙的医生旁边，我低声告诉医生用最好的 医生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的母亲，依然明白了我的意思，看来这样的事医生遇到过很多了，我给了钱依然走到了门口，继续沉思。过了一会牙装完了，医生叫我看看怎么样，我随医生来到母亲身边，不错很整齐就像真的一样我哦随口说着，但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假的就是假的，我看母亲是依然看不到那个牙，还是缺一颗牙齿的母亲，在一番谈笑中，母亲问花费了多少！医生很聪明说用但是最便宜，但质量还可以的那种，不多！你儿子已经给过钱了。母亲看着我，我笑了笑，我们便离开了。

在我们的好些日子里，我几乎有时间就会给妈妈打电话，问的 最多的依然是关于 牙 的话题，还好，自从挨了牙以后，只要不上火，母亲便不觉的疼痛了，我也就宽心了好多。在自己磕磕碰碰的日子里，当自己感觉累或不开心时我就会看到那张温馨的缺颗牙的母亲正在回来冲我微笑，我便没有闲功夫不开心，感觉到累了。

时光匆匆，母亲老了，但庆幸的是什么无大恙，牙也没多大问题，在今后激励我一直向前的永远是那张缺颗牙齿，回头朝我微笑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