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更多的路灯在最沉的夜里亮起,像是一场仪式的开幕。
我们看不到云上天国的盛宴,但是天使们的那些烟花一定是盛大而圣洁的,清凉的纯美的雪花已经漫洒下来——一定是烟花炸开之后的花瓣被云的缝隙,被风的闲流撕开的碎片。
这是凡间的幸运。
我也是幸运的。
在吃完午餐的中午,我一身单衣只挂了一条围巾便出了门。
猛地一用力推开单元门,漫天的雪就这么大大方方的从不知何处的遥远撞在身上。街道,树林,从推开门的这一刻起,我也撞进了他们的世界——所有的华彩被白色一片一片,一缕一缕,叠着盖着的世界。
我像是这个新的世界的第一个造访者,突兀的就像“僧敲月下门”后的那一声犬吠。所有水泥上的坑洼印痕,浅草丛里的摇摆出的缝隙和略微高出一截直挺挺的小花,还有沙土上的脚印都被这千千万万的洁白同化。是因为初来拜访的一丝怯懦,还是不忍心破坏这正在层层编织的厚重的地毯,我就站在屋檐下的地砖上,没有往前迈出一步。
然后我抬起了头,我看见了精灵。
是冬天的精灵,是雪的精灵,是纯洁本身,是一个小小的人影,是你。
透过街的对面的院墙,瞥到一个人影。我擦了擦眼镜上的雪,然后睁大眼睛竭力地看。
可我只能看见一个黑影,但我确信这冬天里比我更早到达的访客一定是个有趣极了的人,一个也能欣赏得了鹅毛瑞雪浩浩荡荡垂落的人,而你一闪而逝,所以我笃定,你一定是,一定是个精灵。
洁白无痕的地毯上快速的印上了又深又大的脚印,从高处看,脚印像是一条贯穿街道的链条,两深一浅。
到了街边,我到处张望着寻找你,然后在一个屋檐的拐角下看到了你。
你蜷缩着身子,身上裹着一条不大不小的毯子,上面已经落了雪,旁边是倾倒的垃圾桶和一半的垃圾,我正猜着发生了什么,你抬起了头。
黑色的眸子旁围着的都是血丝,稀疏的眉,几绺头发竖直的垂下来遮了你的样子,嘴唇干薄苍白。眼神里的戒备不多,有的一种疲劳,像是撑了许久的战争,像是一直在等待什么,寻找什么,我忽然意识到了我这居高临下审视的姿态有多么的傲慢,于是我慢慢的蹲下去,想与你平视。
就在这时,风忽然大了,从树枝间、雪片间嚎叫。
你忽的站起来,一些在身上的雪花被这突然的起身震下去。我抬起头来,呼吸使眼镜上有了雾气,然后再清晰时我又一次看到了你的眼,你在发抖,连眼珠子都在抖。
你在害怕吗?
还是冷?
正当我带着有些冒犯的揣测时,你倒在了雪地里,我诧异这一切,但是转眼就全是同情。
我被你吓到了,匆忙的站起身,回望时,你倒下的身影再也不能被半截毯子遮住它的纤细和瘦弱,你倒在了垃圾桶旁,就与倒下的垃圾桶平行,与旁边的巷道平行,与被风吹平的所有大雪平行,我被这年轻的小女孩的骤然倒下所弄慌了,匆忙在一旁转圈来回走着,脚印在你周围转着圈,连起我来时的那些,像是北斗星座,而你倒下的位置,要是和天上对照着,就像是北斗星座旁的北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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