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贡问曰:“赐也何如?”子曰:“女,器也。”曰:“何器也?”曰:“瑚琏也。”(《论语·公冶长》)
杨伯峻《论语译注》:
子贡问道:“我是一个怎样的人?”孔子道:“你好比是一个器皿。”子贡道:“什么器皿?”孔子道:“宗庙里盛黍稷的瑚琏。”
瑚琏即簠簋,古代祭祀时盛粮食的器皿,方形的叫簠,圆形的叫簋,是相当尊贵的。
子贡确实是国之重器,他是一个杰出的外交家。齐国要攻打鲁国,子贡展开穿梭外交,接连访问齐、吴、越、晋诸国,纵横捭阖,折冲樽俎,结果是,“子贡一出,存鲁,乱齐,破吴,强晋而霸越。子贡一使,使势相破,十年之中,五国各有变。”(《史记·仲尼弟子列传》)但孔子批评他:我只让你阻止齐国攻打鲁国,别的都是不该干的!巧舌如簧,伤害信义,以后要管住自己的嘴巴!(《孔子家语·屈节解》)
子贡还是一位杰出的商人,他善于货殖,精于做生意,以致富可敌国,可谓儒商之鼻祖。他为鲁国赎回沦为国外奴隶的鲁人而不到国库报销赎金。但孔子毫不客气地批评他的无偿行为,认为他如果接受了国家的补偿金,并不会损害他的行为,而他不肯拿回抵付的钱,别人就不会再赎人了(羊群效应)。
子贡最了不起的地方,就是他的钱,大都贡献给老师了,司马迁说“夫使孔子名布扬于天下者,子贡先后之也。”(《货殖列传》)这样的钱,花得其所,最得其所。
孔子把子贡比作瑚琏,也暗含了孔子对子贡的不满,意味着子贡离孔子所主张的“君子不器”尚有距离。“器者,各适其用而不能相通。成德之士,体无不具,故用无不周,非特为一才一艺而已。”(朱熹)孔子强调“君子不器”,就是要求弟子具备君子人格,具有无限的度量,永不满足于既有的才能。
孔子说:“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輗,小车无軏,其何以行之哉?”輗是古代牛车辕前横木上的木销;軏是古代马车辕前横木上的销钉,没有輗和軏,车就不能行走。孔子以輗和軏之于车的重要性,类比诚信之于立身处世的不可或缺,否则将寸步难行。
孔子还说:“觚不觚,觚哉觚哉!”这里的“觚”,作为酒器,有两个用途,一是喝酒用的仪器,二是限定饮酒的酒量。按照“礼”的要求,一般只能喝一杯,不可多喝。觚是一种有角的酒杯,有人为了扩大酒杯的容量,就把觚上的角去掉了,把四边向外弯,把长方形的容器变成了椭圆形。这种变形,尤其是实行变形的原因,让孔子悲叹“酒杯不再是酒杯了”。再往深处考察,孔子看到了更严重的现实:沉溺于饮酒只不过是个现象,真正让人担忧的是人们对“礼”不再尊重。所以,这里的“觚”是个委婉语,孔子真正悲叹的是“礼啊!礼啊!”
孔子以慧眼发现了普通器物中蕴含的教义,实施器教(以器物来教育弟子),表明“道不远人”;也表明了孔子教育弟子,“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即将“取譬”作为实践仁道的方法。
器物,作为人类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不仅见证了历史的发展,还承载着人类的精神世界和审美观念。器物不仅是物质的体现,更是精神和文化的载体。
博物馆作为收藏、研究和教育三大功能的组织,其教育意义尤为重要。通过研究阐释,深度挖掘各种器物蕴含的深厚文化底蕴,可以为现代教育提供丰富的资源和灵感。
有一种说法,讲考古是文明的第一现场,博物馆是人们进入文明的第二现场。解读器物,诠释与器物相关的人文信息,寻找器物的历史细节,尽可能还原当时社会中各类人等的生活面貌,特别是精神追求,还原与它们发生联系的人与事、史与诗、道与情,就能让人在不觉察间便获得许多知识与趣味,并且得到“道”的启发。
《周易·系辞》所言“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阐明了中国古代造物活动中“道”与“器”之间的关系,即“器以载道”。“道”作为自然中无形的存在,是事物的本源和精神所在,并通过有形的“器”为载体来显现。
《道德经》所载“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这段话深刻揭示了人们在创造、制作器物时,“有”只是器物的外在物质形体,但真正能被人所用,能实现器物价值的地方却是其中的“无”,其崇“有”而贵“无”,两者对立统一于器物之中。
实施器教,这大概是今天让孩子们走进博物馆的意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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