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山行

        西湖边的大华酒店环境幽雅安静。清晨，居然被鸟儿叫醒。一看表已经五点半了，赶紧爬起来，匆匆梳洗一下，就跑到西湖边。但太阳已经升起，虽然没有看到想象中的日出，但这金灿灿的太阳依旧很美，湖面上洒下了一大片璀璨的光芒。我沿着西湖边漫步，清洁工才开始清扫工作，耳边一直有鸟儿此起彼伏的鸣叫声。对面的远山似有一层青纱笼罩，湖面雾气蒸发，想起“气蒸云梦泽”。开始有晨跑的人从身边跑过，晨练的大爷大妈们开始布置他们的场地，拿着特大号毛笔的大爷们已经开始在地上一行行写书法。有一位大爷的行书写得极好，我一行行看去，字迹一行行被风干，慢慢消失。天空渐渐由灰蓝转为澄澈的湖蓝，我趴在湖边护栏上静静看着远处。一艘艘渔船不知什么时候从湖深处摇来，隐隐约约听见渔夫们互相在呼唤，在轻烟薄雾的湖上那声音时远时近。那座伸到湖中的亭子在晨光的照耀下，映衬着西湖那淡淡的湖绿色，格外的金碧辉煌。感觉微微的凉意沁入肌肤，套上针织开衫，坐在湖边长椅上，全身心享受这湿润干净的气息，湖面温柔清凉，微微荡漾，我闭上双眼感受六点半的阳光。    

        因为贪恋西湖的清晨，贪恋坐在酒店落地窗前喝醇香的咖啡，贪恋惬意的舒适感受，以至于出发到灵隐寺时， 已经十点了。灵隐寺香火非常旺，游客络绎不绝，在门口看了看，打消了进去的念头。据说灵隐寺是一块福地，求签很灵验，最有名的大概就是求子。我没有求什么的念头，人又多，还是另寻去处吧。继续沿山道向上走，遇一岔路口，左边是永福禅寺，右边是韬光寺，先去永福禅寺吧。永福禅寺有四个开放的寺院， 分布在苍山密林之间，相距都不远。沿途山路风景极佳，是非常美的园林式寺庙群落，不时有雕刻灵动的石头佛像在路边的树木中隐现，石像已经被风雨侵蚀成古绿色，很有味道。山泉不时从身边某处落下，抬头望去，各种说不上的植物层层覆盖在山上，蓝天白云在参天绿树间时隐时现。在普圆净院，照例有虔诚拜佛之人，香烛袅袅，祈求有所得如己愿。到迦陵讲院的时候，正好开始每天的讲经，游客可以免费进去听讲。我站在门边看了一会儿，深觉世间万物，红尘万丈，各有各的归处。

       刚进寺庙时，在门口的素食面馆吃了一碗清淡的雪菜笋丝面，爬了很长的山路，有点疲倦，正巧山路边有一个很大的休息区，此刻，几乎没有游客在里面休息。我坐下慢慢喝水，四处观望。山下是掩映在绿树群中寺庙的一部分，翘起的廊檐，金黄二色，有数百杆细细的竹子，枝繁叶茂的大树伸到高远的天空，风从林间吹来，凉爽宜人，四周安静的仿佛世上只剩下我一个。一路走来，孤身一人，并不觉得寂寞，有美景滋养，有不断的惊喜跳入眼帘。然而此刻，在这座空灵的山里，树林和风一起说话，鸟儿们用只有它们能听懂的语言在交流，白云在蓝天的怀抱里惬意地游来游去，孤寂之感涌上心头。四顾无人，用背包做枕头，懒懒地躺在木椅上，柔和的山风从身上掠过，看天空高远的让我想起《蓝莲花》。周围越发安静，躺在木椅上，清楚地听到风声、泉响、鸟鸣，寺院的钟声远远传来，一下两下三下，那声音更增加了幽静的感觉。开始想很多事情，想很久以来的心事，心绪渐渐安静，开始彻底享受这独特的属于自己的空间和时间。   

        恢复了精神后继续游览寺庙，观赏山景。从永福禅寺下来，路过一处休息的地方，看见一位老人在拉二胡 ，我不由走过去坐在他身旁。老人很有风度，头发花白，衣着得体，二胡拉得很好。听完一曲，我鼓掌，老人向我微笑。我也笑着问道：“您会拉《良宵》吗？”这位老人一惊，认真地看着我说：你一定会乐器。我说不会，就是喜欢听。他坚持说我会，因为这首二胡曲子比较小众，我只好说会弹一点点古筝。他点点头开始给我拉，拉了一小段他回头看我，用眼神询问我是否正确，我使劲点头。然后他停顿了一下，说有点忘了，我哼出下面的调儿，他点点头接上，然后很顺畅地拉完全曲。听的过程中，心情喜悦之极，果然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良宵》是我非常喜欢听的一首曲子，非常短，然而旋律流畅优美感人。在公园碰到过不少拉二胡的人，但是没有一个人会拉这首曲子。没想到，今天在这远离故乡的山里，有人为我拉了这首曲子。老人拉琴我低和，一曲罢了，我俩相视而笑，周围有几个游客也鼓掌。然后，老人又给我拉了几首他自己比较喜欢的曲目。在我们身后是美丽的山谷，泉水在那里流过。我们一起起身下山，一起走了一段路，聊了一会天，到了岔路口，我说要去韬光寺了，老人说他该下山回家了。我们就此分手，在此福地，碰到有缘人，做了有缘事，我应该合掌谢谢此间的佛祖。    

       上韬光寺，需要爬很高的山路，山路全部由石阶铺陈，地势颇为陡峭，爬起来比较费力。也许是韬光寺更为隐蔽，上山不易，所以游客稀疏，但是，非常值得上来一趟。乾隆皇帝当年曾八上韬光寺，留诗：云林境已幽，韬光幽更极。登高看去，群山环抱的西子湖尽收眼底，满眼郁郁葱葱，千杆细竹守护着深山里的寺院。观海楼上有年轻的情侣双双跪下，烧香拜佛。不禁想到这一路，烧香拜佛的仿佛是年轻人居多，也不难理解，毕竟未知的太多，纠结徘徊无法排解之时，只好求助于神灵了。我在韬光寺最高的地方停留许久，被苍翠的山色包围。想到寺庙这么高，山路这么陡峭，寺里的僧人每天都要上下山吗？也许每天都做的事情，就没有那么困难了。这是我第一次真实的置身于真正的深山寺庙，我无法理解，在这幽深的深山寺庙，长久的居住修为，是因为心灵真的完全奉献给佛祖，还是完全厌倦了尘世？永福禅寺多少还有些热闹在里面，有对外开放的茶室，寺院的位置容易登高也容易下山。然而韬光寺，是不是是更为真实的修为之所呢？上山时，曾看到山路边多处游客止步的牌子，那些通道往往没有石阶，是真正的山路，我曾探头看了一下，是通往更茂密的深山所在。那么，僧人们所拥有的，是整座山吧，如果拥有了整座山，是不是就足以抵挡那些清苦寂寞呢？

      此刻我站立的位置，是看日出绝佳的地方。想象中，肯定会有僧人在凌晨三四点的时候，站在这里看日出。光想想这种情形，都有种颤栗，想象中的美景，已在脑海中浮现。日出之际，深山里的天空应该更为幽暗，僧人面向东方矗立在这里，背影在幽暗中浮现像剪纸一样。然后，太阳一点点从遥远的天际，从远山，从湖中，静静的，缓慢地升起。太阳升起的地方渐渐有了亮光，然而这深山，依旧是幽暗，鸟儿开始鸣叫，凌晨的风凉的沁骨，将僧人灰色长袍的一角吹起，翻卷，竹林在风中摇曳。看，太阳终于升到半空了，最高处的树梢开始染上点点金翠，寺庙的廊檐上那一处金色闪耀出夺目的光芒。太阳的光芒在林间穿梭，深林里明暗对比开始强烈，晨雾慢慢散去，寺庙的钟声敲响了。

       此刻，我站在这里，看暮色四合，感觉有泪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