臆想

  下班高峰期的公交车站就如往常一样，熙熙攘攘站着等车的人们，低着头把玩着自己手上的手机，手机里缤纷的内容映衬着的却是一张张疲惫的脸庞，只有公交车的站台上的广告牌还勤勤恳恳的轮换着各类广告。

  头戴耳机的我随意的望着广告牌上的内容，借此打发这无趣的时光，“买卖二手车就到大大车”橙色底色的广告，表情夸张的代言人拿着喇叭作出喊话状，喊出这一句广告语。“这公司不是要倒闭了吗？”想起了今天在网上看到的员工讨薪新闻，目光顺着喇叭喊话的方向看去，就在广告牌旁边，一缕西下的夕阳，随手丢弃的在路基边上污水中的烟头，刚买完菜的老太太蹒跚着走过，远处激动的打着电话的中年女人，似乎在说服着电话那头的人，然而我的目光却被广告牌旁边坐着的身影吸引住。

  不高的个头，随意的马尾，随意的便装，随意的坐在那里，女孩的一切仿佛都是随意，然而却有无穷的磁力，吸引着我的目光，平心而论，女孩的长相不能说好看，当地人特有的五官，一张未加修饰的素颜，或许是映照着旁边广告牌“大大车”浓浓的橙底色，我看见她的第一眼，脑子里就蹦出三个字“真年轻。”这青春的气息或许是对于我这种马上步入中年的人来说是最致命的东西吧。就像耳机里正传来的歌声一样“是谁？在敲打我窗。”

  女孩灵敏的第六感马上觉察别人的目光，转过头来向这边看来，看到这里的我熟练且自然的将头别向其他方向，以避免四目相对的尴尬，这一序列动作对比起年轻时候的生硬，这也是人成长的经验吧。觉察到这一点的我，不禁讪讪一笑。

  公交车进站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周围迅速移动起来的人群裹挟着我的目光朝着车门方向望去，确认了不是我需要乘坐的公交车的班次号后，目光再次顺着门前排队的长龙，眼神中透露着些许忐忑，望向广告牌前的那个位置。起身走向公交的上班族，车头前猛吸最后一口香烟的男人，远处急奔而来的中年妇女，就算是“大大车”的广告，也在轮滑的滚动下换成知名巧克力广告，广告词的“纵享丝滑”或许就是我再次见到那个身影时的心情吧，女孩还是坐在那里，低头看着手机，或许是看到开心的内容吧，脸上轻轻的浮出笑容，或者正是这浅浅的一笑，让我的思绪飞回到大概10多年前吧，那时的我还在上着大学，记忆中具体的场景，大部分已经不太清晰，只是依稀还记得，大概也是这样的一个下午，天气比现在燥热一点，也是这样的一个女孩，带着这样的一个微笑，对着满脸通红的我说：“好。”接着就是后来的新婚典礼上，同样是这个女孩，流着眼泪，也是带着这样的微笑对着对面满脸紧张的我说：“我愿意。”再之后，这样的一个微笑仿佛就淹没在婚后的柴米油盐，倒闭的创业公司，不断攀升的房价，屡创新低的股市，以及一张黑白分明的离婚协议，看着她曾经微笑的面颊如今却高高肿起，浑身酒气的我心怀愧疚的选择了净身出户。曾经外人看来生活幸福，衣食无忧的我，也不得不在生存的压力下挣扎着。

  “哐咚！”一阵急促的开门声把我拉回现实，又一辆公交车开着门等待着前来排队的人群，感受着周围人群的涌动，目光再次被拉向车门旁边的班次号，确认过依然不是我要搭乘的那班后，回过头来满怀期望的看向那个熟悉的位置，一眼便望见那个熟悉的身影，移动的人群，天色渐暗而开启的站台灯，轮换的广告牌，女孩并没受到任何影响，安静的，带着微笑的看着手机。

  随着第二班车的离去，站台上也显得空旷了许多，或许是环境不在压抑了的缘故，呼吸也顺畅的许多，“看来她和我是同一班车啊。”毕竟这只是一个只停靠3趟班次的小站，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我，心情也开朗了不少，“等会上车，我就走她后面，然后找个机会搭个讪。”“怎么以前没见过她呢？”“正常啊，这么多人，怎么可能都认识，再说了，每天搭车的时间点也不一样啊”“虽说现在的情况不比以前，但是辛苦点还是养的活我们两个的。”“下次约她是去吃饭还是看电影呢？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出去玩什么呢？”脑袋里面已经不自觉的开始激烈的讨论，“嘿嘿，不知道她脱了衣服是怎么样的？”意识到这样好像有点过分了，连忙甩甩头，虽然下体已经不受控制的有了反应，“不知道以后是男孩还是女孩？”这种臆想的思维简直已经没有任何束缚，我也只能索性沉浸在自己的臆想当中。

  期待已久的最后一班车终于进站，随着一声轻快的开门声，我正准备向着车门走去，然而，我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那个女孩仿佛没有要搭车的意向，依旧安静的坐在那里，“她不搭车吗？”“哪里有人来这里不搭公交车的？”“怎么办？错过这班车下一趟可要等好久。”“她来这里是等人的？”当然，女孩是听不到我的诉苦，就像古希腊的雕像一样，带着永恒的笑容坐在那里，望着天色渐暗，堵在公路上的私家车也发出急促的喇叭声，看着最后一个准备登车的人，再一次看了一眼女孩，暗自叹了口气，“以后没机会再见了吧？”然后赶在司机关门前登上公交，“哐噹！”公交车关门的声音异常响亮，新式电动公交车马力十足，背靠扶手的我，感受着惯性力的推动向前离去，前方的车水马龙，街景的华灯初上，我只感觉到背部扶手的生硬，顶的我背疼，无奈的我往后望去，已经远去的站台，只看得见那个不停轮换的广告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