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豆到来之前,秀姨在美萱家已经做了近二十年。
她本就是美萱母亲一手调教出来的保姆,能做一手地道的粤菜。
沉默寡言,却很能拿捏一众人的心思。
老的小的,她一概做得周到得体。
待到老的去了,小的成人,她的好日子应该就来了。
怎奈,美萱嫁的是无辣不欢的湖南仔。
当妈的疼女儿饭食不合吃出胃病,便让秀姨跟了去。
就这样,秀姨带大美萱又带她儿子。
进门时是机灵聪慧的山妹子,如今已经是动作稍显迟缓的中老年了。
家里没一个拿她当外人的。
天长日久,她自个儿也就默认是这家里的一员了。
二十年来,对象是处过的。
然而,比起文明安宁的都市生活来,让她回去生一串娃,肩挑背驮的种田,忍气吞声侍候愚昧的男人,她想想就打寒噤。
算了,就这么过吧。
美萱一家一直跟秀姨说,别担心,老了我们对你负责,咱们就是一家人。
其实,吃穿用度,秀姨享受的早已不是保姆标准。雇主真的像家人一样待她的。
秀姨生得苗条精干,一身运动装或休闲服,走在路上有气质,上档次。和主人一家外出,被人家当成一家人或亲属,一点也没有违和感。
她也在心中认定了自己和主人家的亲密关系,感恩遇到这么一家通情达理的好人家。
然而金毛狗毛豆的到来,打碎了秀姨二十年来慢慢筑起的美梦。
女主人美萱,把金毛抱回家的时候,它刚满月。
狗仔子楚楚可爱地滴溜着一双大眼,打量着在眼前晃动的人。
很快,它就拎得清各人在这个家中的位置、能给自己带来什么。
女主美萱,名副其实的一家之主;
小主帅鹏,是真的疼爱它、和它玩儿的最多的;
男人只周末回来,一切都由着女主安排,不咋管家里的事儿。
秀姨给它喂食喂水,打扫整理,她听女主的。
才半岁大,毛豆搞清了这些关系。见风使舵,看人下菜,如鱼得水;温顺可人,端架子吓人,付诸日常。
上面都说了,男主不怎么在家;女主面前是要恭顺听话的,小主人是女主的宝贝心肝,自然要好好侍候,陪玩陪跑,各种抓挠,甚至给他扯得蛋痛,也不能咬,不要叫的。
毛豆心里窝的火儿,唯一可以发泄的对象,就是秀姨。
这个为它操心操肺,周全照顾的人,却是它不屑睁眼相看,动辄呜呜汪汪,被它戏弄嘲讽的人。
毛豆的嗅觉了得。门外锁匙一转,它已摆好姿态。是媚眼,还是冷屁股,那得看人。
女主和小主人到家,它早就侍立门侧,昂着狗头,涎着俊眼;但等门一开,立马迎逢而上,或跪舔,或站立,得到主人的一片抚慰和赞扬。
秀姨开门,它拿屁股相向,待理不理。
嗯哈,你不就是侍候我的吗?你可要侍候好本尊哦!
秀姨早就看穿了它的狗心思,一顿臭骂:
你这该死的狗!我跟着这家主人的时候,你几代祖宗还不知是哪儿的游魂呢!轮到你在我面前作威作福?去去去!滚进你的狗笼子去!
秀姨在气头儿上,抄起扫把赶着毛豆;毛豆也不示弱,叫着跳着,左冲右突;甚至一口叼住了秀姨的胳膊。
好在是冬天穿着毛衣,只硌出一排牙印子,没有破皮。
秀姨那个委屈哟!
说真的,跟着老主人、小主人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
女主回来,秀姨控诉着金毛的罪恶。
美萱拿疑惑的眼神望望秀姨,又看看毛豆。
毛豆可是最乖巧最懂事最温和的狗狗哦!
哪里会这么凶!
虽然相信秀姨,但毛豆的这番表演实在太高难度了。
怕毛豆听着,在小主人带它去散步的时候,美萱对秀姨说:明天我出门前,打开摄像机对准门厅,你买菜回来看它怎么对你。
结果录像跟秀姨投诉的一模一样。
当狗狗和秀姨在家的时候,它要么大模大样不理不睬;要么呜呜汪汪要吃要喝;甚至你摘个菜它就上来捣乱;关它进笼子吧,那真是难上加难!
真是叫人啼笑皆非!
一只半岁大的畜牲狗狗,脑瓜里竟然装了这么多鬼把戏!
于是美萱严厉地教训狗狗:不可以对秀姨汪汪叫;不可以拿屁股对人没礼貌;不可以张口露獠牙;要乖乖进笼子休息按时睡午觉......
而且,美萱再也不会出门前当着金毛的面儿给秀姨布置任务了。
特别是九点带金毛去散步、三点给它喂点心之类的话。
因为一到点,秀姨晚了一步的话,毛豆就挣命一样地叫嚣。
你赶紧去做吧,它还显得老大不高兴,仿佛受了大委屈。
美萱知道秀姨也对毛豆好,就任由她自己安排散步、喂食、打扫、刷毛、洗澡等一切事情。
后面毛豆对秀姨好了一些。
只是那眼神儿是骗不了人的。传达的依然是爱理不理、咱俩是平等的或我比你高级的讯息。
畜牲眼里的等级观,竟然比人清晰!!
未经教化的轻慢和蔑视,你能拿它怎么样呢。
哎,人嘛,别跟狗畜牲计较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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