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早先少年时,羽翼还没有长开,心里也没有想那么多诗和远方,那时候的年味还恰到好处,下午早早地吃完年夜饭,喜欢一个人走很远的路去中心桥那岸看烟花。
南方多雨,冬天路都泥泞,而每年那几天天气总是很好。同父母讲过,下了楼,先是上了马路,望见家家门口都换了新对联,有的还挂上红灯笼,然后拉着身后的时间走过湖波里揉出绿藻的袁家桥,再走一段路穿进满是微尘游走的隧道,约莫十分钟左右,出了隧道便置身于两排商铺中间,将开未开的门里大有人声,紧接着潜进河滨道,路过人声渐息的菜市,朝前再走过三个街口,上了中央广场的石梯,抬眼便是观烟花的桥这岸。时间大概已追上我,这时天色将黑未黑,远方的山脉向西逶迤而去,这一年的太阳就被埋在那里气息奄奄。
忽然地,天色自作主张的就全然暗下来,再回头一看,广场上灯光闪烁,人声鼎沸,商贩不绝,每年这个时候的父母最慷慨,孩童的玩性也“得寸进尺”起来,耳朵覆盖的范围时不时爆出一点两点鞭炮的声响,鼻子也不甘落后地捕捉到丝丝火药味,到了九点,人群又开始多起来,有叼着烟杆佝着背的老叟,也有鱼儿似的要从父母身上滑开的小孩,喜上眉梢的男人女人。这时候才开始响起迫不及待的烟花声,像天边响起一只火凤凰的叫声,不待人准备的就飞上了天幕,停在半空中俯视万物,忽然又像被人眼触犯似的,机警地隐了身不知飞去哪里,但它的同类前仆后继,一只一只重复着它刚才的路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股硝烟味,断断续续,东边西边。人与烟火炮烛这样忽闪忽闪的闹着,嚷着。
很快就接近零点,人们小心翼翼地捏着时间。天与声与人,上下皆静。突然天际爆破,百花绽放。人潮又沸腾起来了,每个人的眼睛都倒映着光,被飞上天幕的烟火长久地勾住,嘴唇上下翻飞,指着天边的烟花各说各话。有像啤酒上涌的,有像小鱼划船的,有像玻璃上的霜花的,有英文字母的……绽放在人们上空。就像突然在心里咬开的太妃糖,掰开的糖炒栗子,嗑开的榛子,又甜又让人回味再三。
最后,烟花渐疏,响声渐远,世界也冷清了。下一年接踵而至,我只好归途,来时的灯笼早已上了光,只是庭前冷清了,我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夜色微凉,无露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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