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无计可消除

---闲读李清照《一剪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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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浩瀚的太阳系中，水星距离太阳最近。

1987年，国际天文学会命名水星上第一批环形山，有十五座环形山以中国人的名字命名，其中一座的名字就是李清照。从此，李清照的名字在太阳的照耀下开始放射出更加璀璨的光芒。

熟知李清照，当然不是从她的名字被水星命名开始，但从这一刻我相信会有更多的人走近她、了解她、读懂她、喜欢她。

作为一名封建时代的女性，能够在数以万计的先贤智者中脱颖而出，也一定是有着她独特的光彩与魅力的。李清照现存诗文不多，七八十篇而已，但几乎篇篇都是佳作。是啊，细品那些脍炙人口的诗词作品，哪一首不是美丽深情的故事呢。

相信每一个女性在李清照的身上都能找到一丝自己的影子，酸酸甜甜，刚刚揉揉，回味不已。今日重温《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一位多情的青春少女正款款向我们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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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剪梅

李清照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这是一首别后相思之作。江淹一句“黯然销魂唯别而已”道出了离别的滋味。自古以来离别都是最伤感的，更何况词人与丈夫赵明诚是新婚别离。古代由于交通不便利，离别之后，想要见面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多少闺中少妇都是在漫长的等待中消磨着时光和青春。所以，这一类作品不在少数，李清照的这首词写得却显出不同，寄寓着不忍离别的一腔深情，反映出一个初婚少妇沉溺于情海之中纯洁。

读这首词总的感受，我用两个词来概括：淡雅、真挚。

一首词，一幅画；一首词，一生情。词的上阕首句点名时令，“红藕香残玉簟秋”颇具有画面感。“红藕”，即粉红荷花，秋天的荷花也只能是“残”了。“玉簟”，即精美的竹席，秋天的竹席应是凉上加凉。七个字写了荷花凋谢、竹席浸凉的秋天，看似普通寻常之物在词人笔下却那么淡雅唯美，空灵蕴藉。这一句涵义极其丰富，它不仅点明了萧疏秋意的时节，而且渲染了环境气氛，对作者的孤独闲愁起了衬托作用。

我们可以想象词人在家中觉得无趣，便决计要出去走走，游玩或许能排解忧愁吧。于是，趁人不备，她“轻解罗裳，独上兰舟”。这八个字写得动态十足，栩栩如生。词人解开绫罗裙，换着一身便装，独自划着小船泛舟水上。从一个“轻”字，我们仿佛看见一位少女蹑手蹑脚，轻捷灵敏的样子，生怕弄出响动惊动了别人，败露了计划。正因为是“轻”，谁也不知道，连侍女也没让跟上，便有了“独”字做出与之回应。“独上兰舟”，我们还可以想象昔日也许是和丈夫双双泛舟，有说有笑，而今只能独自击楫，恩爱情深的丈夫外出做官，久盼不归，怎能不教她愁情满怀呢。读到这里，我们也恍然大悟，正是她想借外出泛舟以消愁，并非有闲情逸致到处游玩，此时的她与少女时的“沉醉不知归路”已然不同了。一位因相思小心而又有几分害羞的少妇呼之欲出。

“云中谁寄锦书来?”猛然抬头，此人发出一问。也许是思念太深，也许是孤独太久，惦念丈夫，望眼欲穿的词人多么希望能收到一封心上人寄来的书信啊。那一排排大大雁是在为谁捎书信呢，为什么不为我而停留呢？“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词人月夜思妇凭栏望眺，就这样，呆呆伫立凝视，直到月满西楼而不知觉。

都说上阕写景，下阕抒情。在我看来，这首词景中含情，情景交融；景在说话，情在流动。下阕与上阕既是顺承与发展，又是遥相呼应。“花自飘零水自流”，与“红藕香残”对应，清冷的秋天已是荷尽，眼前的落花流水可不管你的心情如何，自是飘零东流。如同没有知心人陪伴的青春像花那样空自凋残，如同远行在外的丈夫像悠悠江水不知空自漂向何处。李清照既为自己的红颜易老而感慨，更为丈夫不能和自己共享青春而让它白白地消逝而伤怀。这种复杂而微妙的感情，正是从两个“自”字中表现出来的，这也是她俩真挚爱情的具体表现。落花流水自是有意，被词人赋予了感情。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写得妙极了。由己及人，互相思念，这是有情人之间的心灵感应，相互爱慕，不论天涯海角，相思都在，这也是感情深厚的夫妻的情感自信。此时的她不论看见什么都能想到丈夫，思念情不自禁袭来；她想丈夫一定也同样因离别而苦恼着。这种由己及人独特的构思体现了夫妇二人心心相印、情笃爱深，相思却又不能相见的无奈。想见而不得见，多少有情人囿于距离的阻隔啊。想想在这举家团圆的日子，又有多少人不能归家，多少有情人无法团圆。我想一定有人不经意读到这首词的时候，思念之情涌上心头。现代科技的发达，似乎让这种思念可以得到缓解，我们可以打电话，发微信，甚至是视频，在一端看见自己的心上人，也能送上祝福，安心放心。可是，在古代，这种思绪只能自觉排遣，独自消化。词人最后写到“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相思之情笼罩心头，挥之不去，蹙着的愁眉方才舒展，而思绪又涌上心头，其内心的绵绵愁苦无法排除。“才下”、“却上”两个词用得很好，说明思念时刻都在；“眉头”、“心头”说明思念无处不有，仿佛全身都在思念，全天都在思念，独守空房的孤独与寂寞充满在字里行间，正是在这种思念中度过了一天又一天，消逝了美丽的青春容颜，把真挚的感情由外露转向内向，表达了绵绵无尽的相思与愁情。词人以女性特有的敏感捕捉稍纵即逝的真切感受，将抽象而不易捉摸的思想感情，以素淡的语言表现的具体可感、为人理解、耐人寻味，真实可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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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知道李清照与赵明诚婚后生活甜蜜幸福。这种甜蜜不是人们一般意义上理解的形影不离、如胶似漆。事实上，赵明诚外出做官回家的日子屈指可数，他们也不可能终日两人朝朝暮暮、耳鬓厮磨。他们的幸福体现在两人的情趣相投，一起参加高雅的文化艺术活动。他们俩热爱诗词歌赋，喜欢金石字画、鉴赏把玩文物，这是他们最重要的情感联系纽带。这也是他们难舍难分的重要基础。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是灵魂伴侣、知心知音，一生能彼此遇见也是可遇不可求的。我想也正是如此，李清照才能写出如此悱恻动人、感人至深的词句，千百年来被人传唱，经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