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

        李木子检查了身份证，准考证，两支刚买的黑色签字笔，2B铅笔，确认无误放进文件袋里，文件袋再放进背包里，拉好背包拉链，然后锁门下楼，等车来接去市里。她的考室在市三中，县里的大多数考生是明天一早去，李木子为了万无一失，今天下午乘车去。

        车子是一辆白色的九座商务车，她一上车发现都是年龄相仿的年轻人，车里气氛沉闷，只有司机在一直打电话联系乘客。李木子坐在最后一排右侧靠窗的位置，旁边坐着两位女生，头相互相靠着，眯着眼睛睡觉。她调整了位置，尽量靠外一点，双手环抱，眼睛看着窗外。此时夕阳正全部跑出来，云朵向两边散去，大片大片的阳光撒在老城，天空中几只鸽子朝一个屋顶飞去。车子发动，从老城进入绕城路，再进入高速，五十分钟后，车子已经到达市区。李木子在车站下车，打车去了酒店，办好入住手续，然后躺在床上小憩，半个小时，她做了梦，醒了后记不起梦见了什么，用凉水洗了一把脸，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突然觉得自己有些陌生，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花店老板，现在是一个无业游民，还在体制外的苦海里垂死挣扎。

        她在美团上点了一个韩国拌饭外卖，半个小时后送到，这个半个小时里，她又检查了准考证，身份证，签字笔，在酒店的留言簿上用签字笔写了一句话，用2B铅笔再涂福掉，给她的母亲打了电话。她母亲嘱托她不要紧张，先做简单的题，再做难的。这从小到大没有一尘不变的考前嘱托，让李木子觉得索然无味，但是她耐心的给她母亲解释了公务员考试的题型。她母亲似懂非懂的叮嘱说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韩国拌饭准时送到，她边吃饭边看时政热点。其他的题型今天晚上不准备再复习，时政热点务必要复习，如果遇到现题，那就是送分，如果因为自己夜郎自大，掉以轻心丢分，那不可原谅。她把时政题反复背诵，确定每一个热点都烂熟于心才放下手机。

        成败在此一举，所有的付出明天检验成果。成功则一切都值得，失败则浪费一切。她复习结束，早早的洗漱，躺在床上计算好第二天早上洗漱时间20分钟，吃早饭时间10分钟，打车10分钟，如果打不到车，走路25分钟左右，一切都必须计划好，按照计划步步为营，再定好闹钟，从被子里伸出右手关灯睡觉。

        第二天七点，到闹钟响还有半个小时，李木子已经醒来。她起床洗漱，到酒店一楼餐厅吃早饭，餐厅已经坐了很多人，有拖着行李箱的，有一个说着陕西话的老人旅行团，其他很多人手里拿着文件袋，一看就知道是来考试的。李木子打了一碗稀饭，一个馒头，一个鸡蛋。她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单独坐下，边吃饭边看着餐厅来来往往的人，心里想着这些考生可能都是和她同一个岗位。

        她突然想起张小甜，今天也会来考试。她祈祷不要碰上，如果碰上，自己的谎言不攻自破，有时候不明就里的谎言，需要明明白白的去面对。她迅速吃完早饭，走出餐厅，来到马路边上，正好拦下一辆出租车。

        张小甜和陈杰此时还在来市里的车上。她靠在陈杰的肩膀上睡着了，陈杰拉着她的手，腰板挺直正襟危坐，眼睛通过正副驾驶位置中间，透过挡风玻璃看着马路钻到车下面。张小甜的爸爸要开车送她，被她拒绝了。陈杰联系了一辆顺风车，车主和副驾驶上的人也来考试，一路说说笑笑，轻松自在，仿若不是去考试，是去旅游。 

          张小甜的考室在市四中，陈杰的在市三中。车主和张小甜在同一个考点，陈杰陪同张小甜先去了市四中，给她买了2B铅笔，一瓶矿泉水，一包纸巾，两人约好中午去商场吃饭。

        当陈杰到达市三中时，李木子早已站在校门口等候多时，一层一层的人围的水泄不通，他只能站在最外面一层，还有很多考生蜂拥而至，校门口远一点的一棵大榕树下，站着十几个家长似的人物，他们看着人群，有的目瞪口呆，有的和其他人谈笑风生，置身事外。几家培训机构的工作人员，西装革履，文质彬彬，艰难的在人群中发放必考热点小册子，发放面试培训单。他们胸前挂着一个工作牌，工作牌上写着某某培训机构，某某老师，下面附着一张照片，工作牌翻面过来是一个微信二维码，这些老师们挤在人群中，笑脸盈盈的推销二维码，他们手里举着工作牌，先亮出自己的身份，再翻面亮出二维码，邀请广大考生添加微信。有一家本地后起之秀的培训机构，举着高音喇叭，喇叭里传出震耳欲聋的祝福——金名培训祝广大领导们金榜题名！

        八点二十，学校保安的对讲机里传来命令：开门，开门。保安收到命令后，跑进岗亭，按下开关，电闸门像被人抽了一鞭子，浑身一抖，轮子缓缓向左移动。刚好可以过半个身位时，几个考生已经推搡着进来，一个保安小跑到楼梯口上面，大声喊着：不要挤，不要挤。可是人群像决堤的洪水，随着电闸门全部打开，不可阻挡的人群冲进学校，冲上石梯，来到学校的操场上，在考室分布图前，形成新的漩涡。

        李木子被人群挤到后面，她艰难的找到自己的考室位置，顺着路标，爬到一栋教学楼的三楼，找到自己的考室，找准自己的位置。陈杰不慌不忙，他避开人群，在垃圾桶旁边抽了一支烟，等人群散去，他才去找自己的考室，开考前十分钟，他昂首阔步的走进自己的考室，在教室门口的第一列最后一个位置坐下。

        监考老师带着试卷走来，一男一女，男的寸头，国字脸，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女的微胖，长发及腰，皮肤白皙，看着面善，穿着一件黑色大衣，一双靴子淹没膝盖。两人在考室外说说笑笑，进了考室，一脸严肃。女监考叫考生将手机关机，主动上交手机，把手机放进信封，写上自己的名字。男监考邀请两名考生到讲台上检查试卷的密封性，检查无异后，并让两个考生在试卷上签字确认，最后女监考一本正经的宣读了千篇一律的考场纪律。

        九点整，一声清脆的铃响，行测考试开始！

        李木子拿到试卷后，工工整整的写下名字，考号，然后进入时政题开始答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