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水有术(四)

作者: 徐小多杭州 | 来源:发表于2016-06-07 05:58 被阅读243次

    维多利亚号的服务员会在每天晚上7点左右送一张船上的报纸“Todey”到客舱。报纸把次日的衣食住行交代得十分清楚,尤其是上岸的注意事项。在到下一站福冈前,与报纸一同还会送上来一张“携带品分离运输行李申报单”。船方通过电视,领队通过电话都要求我们当天晚上认真填写单子,次日上岸务必随身携带。

    “携带品分离运输行李申报单”是上岸通关必须和护照同时递交给日本海关的,不然就上不了岸。这张单子无非就是把你想带到日本境内的日本禁止的,或者一定数量的日元现钞、有价证劵,或者不随身携带的东西如实登记,等待发落。原则是一人一张填写,一户人家也视作一人。

    好不容易从济州岛的码头半推半就的上了维多利亚号的我们夫妇,此时刚从自助餐厅犒劳了自己一番,疲乏得很。看到要填申报单,总觉得别扭。我们以为只有国内才会常常有给某某机关某某个人打叉打钩的华而不实的表格,怎么在异国他乡也会有?幸亏我夫人是财会人员,对填表格有专业水平,现在自然非她莫属。

    我趁机站在阳台上,抽抽烟,发发呆,看看黑漆漆的大海。其实,只要你认真看,海面不是漆黑一片的,远处还是有星星点点仿佛静止的灯光,让人以为是岸上的村落。那是远处航道里相向而行的船舰,虽大小很难看清,但在黑夜里与我们的船作伴,总觉得我们夜行不孤。

    除了诗人、小偷(包括偷情的)和傻瓜三种人,很少会有人喜欢长时间的凝视黑夜。爹妈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要用它欣赏光明,所以,一支烟的功夫,我还是提步欲回明亮的舱内。突然间,我感觉到步履猛的摇晃起来,莫名其妙的立足不稳。一直潜伏在心中的恐惧,这时猛地占据了大脑。因为很多年前,我被判定心脏有问题,尤其到了奔五年龄后血压也与时俱进了,医生告诉我要小心,不要激动,不要吃力,不然会出大问题。医生又说了:大问题出来的先兆就是脚步摇晃如酩酊大醉之人。现在好了,我难得跨出国门难免激动得不行,济州购物更是如同耗力的拉练,莫非“大问题”要来了?我強迫自已冷静,环顾四周,马上意识到我们的床和床上的老婆也在摇晃,而所有的摇晃又与船体同步。

    不过是海上起了风浪才有了让我自作多情的虚惊一场。

    “大问题”解决了,我一屁股坐在床上,舒适的躺了下来。有节律摇晃的船反倒成了母亲手中的婴儿摇篮,我自然就是那个可爱极了的婴儿,不多时间就沉入了梦乡。

    又是一天的清晨,在日本的海上,大约早上六点。阳台上。

    船首拨开墨绿的海水,白的浪花缓缓的擦着船身,互相追逐着退向远方。天很蓝,无云。海平面有时会露出一角海岛,很难猜测上面有没有人。夫人喜欢水,当然更喜欢睡。睡够了的夫人带着惺忪睡眼,也出来站在阳台上,看着一望无尽的大海,大有做人一世独乐此时之感。

    船要停靠在日本福冈的博多。我们在岸上要呆一天,下了船,船上就不管饭了,要自行解决。很想看着船靠岸,可是这一天的早饭更为重要。可惜,等我们吃完早饭再进房间,船已驶进博多港。我们只能在船上看到近在咫尺的博多。

    日本,大爷我来了。

    日本的博多湾离上海约500海里,是个天然良港,有半岛和岛屿作屏障,港内水深、浪小、港宽,有两条防波堤保护。商业码头有10个泊位。我们在船上可以看到岸上整整齐齐码着的集装箱。

    在指定的船舱中集合,离船上岸,进入到日本人的入境安检口。夫人在前,很淑女的款款上前接受入境安检,顺利地通过,款款的离开,全然不顾还有我这个家属是与她共用“携带品分离运输行李申报单”的。等我快步向前,早有一双日本手把我拦住,任我用杭州话、上海话、普通话等多种语言与那厮沟通,怎奈那厮才疏学浅,不懂全球五分之一人使用的汉语,硬是把我拦在入口外,并递上一叠“申报单”。

    硬冲关是不可能的,我一不做二不休,欺负那厮不懂中文,抽出一张单子,在上面乱填一气。至今我还记得,我的电话号码是987654321—一个估计永远打不通的号码。那厮接过单子,夸张的朝我鞠了一躬,示意我可以继续进一步入侵日本本土了。

    我们这批乌合之众走出码头,准备向对过的一辆游览车走去,却不料又被两个类似我们街道十字路口的“交通文明倡导员”拦住。其实前面根本没有红绿灯,路的左右也没有车辆驶来,大家十分不解。有几位见义勇为者准备冲破日本人的封锁线,毅然决然的奔向大巴,却不由在撑开了双手作“老鹰抓小鸡”之势的“交通文明倡导员”斩钉截铁的拦截和不卑不亢的笑容面前败下阵来。

    过了几十秒,从很远的拐角处真的驶过来一辆大客车。等客车经过我们面前,那两位“交通文明倡导员”迅速闪到两边,夸张的连连鞠躬,伸手请我们各位上路。脸上的表情实在是一副亏欠我们很甚的抱歉。

    旅游大巴上,一位定居日本的中国“牙套妹”做了我们的地陪。“牙套妹”一脸的憔悴,连腰都有点直不起来,兴许是同胞来得太多,把她忙坏了。可是,她说自己一周只接一次客,就能拿大约千把块人民币,言语之间很有点高收入阶层的自豪感。我们都很同情她,看她累得跟狗一样才赚这点钱,纷纷声讨万恶的资本主义和军国主义。

    “牙套妹”显然比济州的那位朴地陪负责。除了一口大连话很悦耳外,她还告诉我们,那个68岁的小日本司机听不懂中国话,不过大家不要欺负他,下车还是要对他说“阿里嘎多”。她还说,日本有许多好东西,但是最好的留在日本,次一点的销往欧洲,最差的才销到亚洲。大家购物不要狂热,有需要则买。有人提意见,说是在韩国,车上提供矿泉水,日本怎么没有?“牙套妹”解释,日本的自来水就是饮用水。

    车上,每个人有一个塑料垃圾袋。“牙套妹”要求大家把今天的垃圾都放在袋里,游玩结束时交给她。她要带到家里统一处理,因为福冈是没有垃圾桶的。

    “垃圾桶的消亡”是“牙套妹”讲的故事,我总觉得是个传说:

    “9.11以后,美国向日本透露了一个绝密消息,说,在截获的恐怖分子消息里有一则是针对日本的。恐怖分子下一个目标是日本,他们要在垃圾桶里放炸弹,制造惨剧。日本一听,坏了。垃圾桶遍地都是,哪一只都可以发炸弹,哪一只都是怀疑对象。与其让警察天天管垃圾桶,不如把垃圾桶撤了,恐怖分子就没有地方发炸弹了。所以,政府就下了命令,一夜间拿走了所有垃圾桶。市民不知道各中原因,只是以为如政府说的,是为了不让垃圾桶成为街道最脏的摆设。”

    我很希望“牙套妹”是胡说八道,尽管我们确实看不到一个垃圾桶,尽管福冈的任何一个地方干净得让人总爱拿杭州最干净的地方与之相比,尽管包括我们在内的所有人都好像没有随手扔垃圾的习惯,但是,如果说只是政府的一纸号令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在垃圾桶撤走后,城市继续保持干净,那是不是过高的拔高了政府的作用?

    在福冈的市中心,我们看到了一处家族墓地。墓地再干净,总与城市的其他建筑有点格格不入。但是,墓地是真实的存在,政府即便很不爽,也没有权力去动一下这块私人的阴宅。这就是日本。

    福冈是位于日本九州北部的一个重要城市,是福冈县的县厅所在地,居民人口一百五十多万。街道上来往的车辆几乎都是日产的(有奔驰宝马的,据说都是外国人,尤其是中国人)。绝大多数的车型类似在中国5万元以内、专供小贩拉货的铃木北斗星,但油漆很漂亮,坐着的人也很端庄,那一脸淡淡的表情可以拒绝外界一切与我无关的目光。我就是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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