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殊予邀柏玉浩到飞鸾殿商量对策,关上门后,兄妹俩坐在前厅沉默了许久,柏玉浩缷下在筵席上春风得意的伪装,有些沮丧的一杯接着一杯喝着茶,“殊儿,你知道我在阿旭那边见到谁了吗?罢了……如今阿旭的安危都系在我的手里。”
“二哥……”柏殊予明显的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他不似从前那般冲动任性,却依旧心思单纯如少年,这一年的生死博弈改变了她和柏昭熙,柏玉浩却依旧还是当初的模样。
柏殊予慢慢地抿了一口茶,疑惑道:“二哥,你曾经说过娶妻只要心上之人,如今却又为何答应父皇在贵女中选妃呢?”
“若我执意如此,阿旭就会陷入危险之中”
“陆姑娘有身孕了,这时候你若娶了旁人,你要她如何自处,你护她便是要她为妾吗?”柏殊予步步紧逼。
柏玉浩重重的放下茶盏,起身道:“殊儿!若是别人这样说也罢了,你还不知道我对阿旭的感情吗?她是我今生唯一的妻!”
“帝王家娶妻向来与朝局息息相关,父皇的心思便是如此”柏殊予无奈的笑了笑,接着说道:“二哥这是关心则乱,父皇顾及皇孙不会真对陆姑娘怎样,他不过是要逼你就范罢了, 你若有心要坐这太子之位,便要放下这份感情依父皇安排即可。若是不愿……”
柏殊予了解他的性子,也不打算隐瞒,她一直觉得是母后把二哥保护的太好才会使他单纯如斯平白无故受了那些罪。若早些让他知晓真相,现在或许不会这样痛苦。
柏玉浩重新坐下,“我从来就志不在此,朝堂上的尔虞我诈不胜其烦,不如索性做个闲王来的自在。”
“哪有这么简单呢?”柏殊予终于了然,她的二哥机敏纯粹,可以做率领大军征战四方的将军,却不是帝王之才。她叫绿萼重新沏了茶,再当着柏玉浩的面亲自将茶水慢慢地倒回茶壶里,轻声道:“冷宫里,我们还有一个弟弟,二哥多去看看他吧……”
柏玉浩看着她手中的空盏想了又想,终于犹豫道:“柏玉清?”
半年前,柏殊予收到柏玉浩还活着的消息便明白了一切,她既然要扳倒柏玉潇,父皇大多会让柏玉浩入主东宫,柏玉浩对感情看的极重,只怕平白害了陆旭。她故意让陆旭只身返回鄞州,陆旭定会倾尽全力助柏玉浩脱困,她是大夫,柏玉浩情况如何瞒得住,而父皇为了隐瞒真相不会轻易留着陆旭,但是一旦柏玉潇东宫事发,他们二人救驾有功便算是成功了一半。
柏殊予确实帮他俩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也算到了柏青瑜的用意,却没料到柏玉浩会选择独自面对叛军,如今倒有些弄巧成拙了。唯一庆幸的就是陆旭有了孩子,皇室人丁单薄,从陆旭的衣食用度就可以看出柏青瑜极爱重这个孩子,如此也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隔日,柏殊予扶着柏青瑜的手臂在御花园中慢慢地向他讲述自己一年以来遇到的趣事,说到她第一次徒手在河里捉郭索的事情,父女俩笑得前俯后仰,不一会话题便引到陆旭的身上,她说遇到一位神医,曾多次蒙她相救才得以全须全尾的回宫。她趁着柏青瑜也颇为动容的时候,提起陆旭从军的际遇,柏青瑜听着也觉得此人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忍不住打探了一下,柏殊予却默默地止住了话头。
提到伤病,柏青瑜执意要为她再选一位贴身侍卫,李常德将一个个侍卫的名字递到她面前,柏殊予一眼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洛青。她记得洛叔有一个儿子在军队里已经失踪了十年,他的名字便叫做洛青,而且年岁也相仿。她伸手将洛青的牌子挑了出来,柏青瑜立刻叫李常德把人宣过来给她看。洛青高高瘦瘦的,眉眼竟然真的与洛叔有五六分相似,柏殊予看着他心里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当下便决定就他了。李常德在一旁夸赞公主好眼光,洛青是柏青瑜选出的影卫,是实打实的高手。柏青瑜乐得哈哈大笑,一挥袖便把人送给了她。
柏殊予叫绿萼领着人到飞鸾殿安置,自己陪着柏青瑜在凉亭里下棋,她说起在异邦见到柏昭熙的事情,柏青瑜点了点头不说话。柏殊予说想替昭儿看看皇兄,柏青瑜愣了愣,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却一句话也没说,夜幕降临时,李常德将一块腰牌送到飞鸾殿。
天牢。
柏殊予走到门口,狱卒一见她手中的腰牌,连忙转身打开大门,柏殊予让洛青在门外等候。狱卒一路领着她们到关押柏玉潇的牢房门口,绿萼嘱咐了他几句给了一袋银子,那人立刻让其余两个也一同退了出去,还帮她们在大门口守着。
柏玉潇冷哼一声,转身背对着她们。柏殊予也不恼,她慢慢地在牢房里巡视了一圈,红蕊离得远,并没有注意到她们的到来。
她在过道里的小桌上坐下,缓声道:“皇兄,你一向自诩手眼通天,在朝堂之上呼风唤雨多年,可曾料到终有一日会受他人摆布沦为阶下囚。”
柏玉潇听了他的话慢慢地转过身来,他弹了弹衣衫上的灰尘和草屑,幽幽的笑了起来:“我们的安阳公主可真是命大,那么多人想到你死都没有成功”,他上下打量着柏殊予,嘲讽道:“身在宫闱却连自身都难以保全,你有什么可得意的?”
柏殊予微微一笑,低声道:“是吗?皇兄连自己是如何下狱的都不清楚,却反过来说我无能,真是殊儿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你知道什么……是你……”柏玉潇起身慢慢地走过来。
“都是我做的”柏殊予抬起一只手支着下颚,“红蕊不是知恩图报的人,却手段了得深受嫂嫂信任,我故意将她赶出飞鸾殿便是让她回到东宫。
她的王年顺好色噬赌,无恶不作,去年二月初,他在皇城赌场赌光了钱财,找红蕊要了钱,在青楼门口与人发生口角失手将人打伤,对方要报官,他慌不择言扬言自己为太子办事。”
“所以,那些流言是你命人散播出去的?”柏玉潇记得当时东宫纵容下人当街打人的消息传遍被添油加醋的传遍大街小巷,他被言官在朝堂狠狠地参了一本,回到东宫后,他命人悄悄将红蕊赶出去秘密处理掉。
柏殊予没有理会他,继续道:“红蕊不是傻子,她知道得罪了皇兄会有什么下场,我便命人中途给她套了麻袋,稍微一吓唬她便说愿为东宫担下所有罪责。我让人递了消息到祝大人耳朵里,他为官清正刚直,怎会不查?待他禀报到父皇那里就成了……我没想到红蕊竟然直接到了父皇的手里。”
“红蕊的家人是你带走的?”
“她和王年顺死有余辜,但她的两个妹妹却是无辜的,何必牵连”
柏玉潇冲她翻了一个白眼。他思忖片刻,恍然大悟道:“你是故意现身北境的!”
柏殊予笑容满面的看着他抓住牢门发狂,“若非如此,又怎能逼得你这么快就狗急跳墙呢?”
“啊!柏殊予!”柏玉潇捏紧拳头狠狠地捶到门上,发狠道:“若我成功了呢?你想过自己会如何吗?”
“皇兄,你太小看镇北军了,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我怎敢轻易出手呢?是你们太急了。百因必有果。我本无意参与党争,是你们逼我的”柏殊予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皇兄毕竟是昭儿的亲哥哥,我今日只当替她来送送你罢”。她起身端正的向牢门行了一个礼,不顾柏玉潇的质问和嘶吼,转身拾级而上离开了天牢。
隐蔽在阴暗角落的一间牢房,柏玉浩慢慢地转过身来,平静地拿着钥匙打开牢门走出来,柏玉潇冷笑道:“到头来就只有你我是蒙在鼓里呀~”
柏玉浩听了他的话,停下脚步道:“非也,是我将计就计将北境发生军心不稳的假消息放出去的,到北境走一遭至少让她今后遇事能有所倚靠”柏玉浩抬起头看向牢中唯一的一束光亮,眯着眼自言自语道:“东宫一倒,早晚有人会以此攻讦殊儿,索性让她此时回来,有功劳在身,没有人敢造次。”
柏玉潇终于无话可说,他瞪圆了双眼神情癫狂,“我输了哈哈哈哈,输得这么可笑!”
柏玉浩缓缓地向门口走去,脚快要迈上台阶时,摇了摇头,“你确实输了,却不是输给了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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