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之一事,朦胧缥缈,向来虚幻。其状略似鸡肋,盖因举凡与梦相关,多是此间人求而不得、弃而不舍之事物。然又有所不同,鸡肋其材,食之无味,丢之可惜;而梦之为物,于老年现则如昂然回春,于中年现则能固本炼心,于青壮年现则如置书剑在侧,书以养灵,剑以正心,终至澄澈心灵之功用。世人莫名,遂寄寓念想、化为文章,方显我辈中人思虑精诚、心怀畅达之雅趣。
今时也至,情也顺,姑妄言哉,试听之。
——题记
一、露流晨
我是清晨的露珠,天地骤见光明之际我的生命初现端倪。一片绿叶孕育了我,那慈祥的目光帮助我逐渐凝聚出了自己的身子。此刻的我羸弱不堪,好似一不小心就要回归黑暗的虚无。于是宽阔的绿叶接替命运温柔地承接了怀里这个脆弱的小东西——一如坚强的枝桠当初对待她那样。
周围忽然间风停树静,远处飞鸟的一声声啼叫在天空中缓缓扯开一张大幕,原本在漆黑处闪烁的星斗和明晃晃的月亮渐次含笑退场,还有些羞怯的太阳欣喜于和人间的初会,一蹦一跳越升越高,很快就完全跃出了地平线。
就在光线在这片天地盈然遍布时,我的身体也像吸了水的海绵一样变得饱满莹润起来,阳光穿过,空气里四散出一个个五光十色的小精灵顽皮飞舞,这下连原本暂时无法被太阳照到的地方也变得热闹起来。紧接着土壤翻动,沙沙声起,各种小动物的声音此起彼伏。
沉寂了许久的草地,彻底苏醒了。
我挪了挪身体,想去叶子的边缘眺望,没想到绿叶也跟着我的动作晃动起来,定睛望去,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身体已经变得硕大无比,连带着整片叶子都摇摇欲坠。
我不敢再动,怕连累绿叶和我一起跌落下去。然而身体还是止不住地向下滑去,我剧烈的恐慌在看到绿叶鼓励的目光后总算变得镇静下来,随后将信将疑地滑到另一片叶子上。不知为何有点喜欢上了这种感觉,于是后来我任由自己向下一片叶子滑去……慢慢地我似乎有些了然,流动是一种宿命,远方才是最终的约定。
温度越来越高了,后来我只依稀记得,自己好像真的飘到了天上,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二、马啸午
我是呼啸成风的骏马,早就习惯了在疾风中狂奔。蓝天白云可以作证,连青草被我的动作卷起,都没有生气,不过轻轻一笑,仿佛风儿打了个喷嚏;只有沙地调皮的把自己弄成风尘仆仆的模样,趁机扑到我身上编织成一套结实的衣裳,随着我到处流浪。
正午的太阳在一望无际的旷野中尽情释放着他的威严,备受灸烤的大地仍是一派安静从容,像是在和蔚蓝悠远的天空捉迷藏一般,看谁先沉不住气,四周似乎只剩风儿追逐的我的马蹄声孤零零作响。
然而在我眼中却完全是另一幅景象,天空旋转,大地摇晃,急风化作棉絮迫不及待要塞住我的口鼻。块垒分明的肌肉鼓动着喧腾的节奏,我忍不住发出一声长嘶,像挣脱枷锁重获新生的囚犯,一切都离得远了。
日头西斜,天空最先绷不住风烟俱净的脸色,噗嗤的笑意一扫猛地之前清淡的容颜,乌云亦是聚集起来为之喝彩,像是女子一双紧蹙起来多愁善感的眉眼。大地眼见前功尽弃,于是恼羞成怒的卷起一阵狂沙,掩住了颓然若失的面容……
我还在奋力疾驰,忽感一阵飒爽清凉,原来天地已悄然和解,正泪雨滂沱。
一滴。
两滴。
似曾相识。
三、林隐夕
我是棵挺拔耸立的树,扎根于此不知几多岁月,然而这里的风声还是如此温柔,大地还是如此稳健,白天亮的精彩,夜晚暗的静谧,花鸟鱼虫在不同时间上演着各自的节目,周围其他的树也都悠然打着摆子,随声附和,交相呼应,像是要验证永恒的存在。
树龄和树干几近最高的我可以看到暮色已经悄然笼罩了这片树林,太阳还在有气无力的散发着余热,想必已然后继乏力。
遥远的地平线上,有个身影忽然疾奔而来,近些才发现,原来是匹湿漉漉的马。
那匹马蛮横的闯入树林,浑身的水珠不经意间甩在了临近的树叶上。
他看了一眼远处,然后靠在我的身上,睡了过去。
我想他应该很累,毕竟走了那么远的路。最后我只看到他眼里的夕阳缓缓地落了下去。
像隐匿在了这片树林。
于是我也睡了。
夕阳西下,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咦……
露珠耶?骏马耶?老树耶?
某个写文写的睡着的家伙默然片刻,拿起手中的笔:
我梦见……
(2016.10.10凌晨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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