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人在家里输液。我在一边陪护。公爹给他儿子语音通话:“过来拿馍馍。”
爱人说:“我输着液呢,让俊*(我名字)去拿啊。”
家里正好没有馒头了,我听了以为是婆婆自己蒸的馒头,心里一喜。
公爹接着说:“我刚刚买回来,来拿吧。”
一听是买的馒头,非常失望。我也听到外面的吆喝声了:“岗上的馒头来了,岗上卖馒头的来了啊!”我不喜欢那家的馒头,吃起来腻腻的,跟没蒸熟一样,味道特别差,没有一点麦子的味道,倒充满了化学反应的工业味道。吃了几次再也不想吃了。
我嘴快,直接拒绝:“买的馒头呀,我不爱吃,不拿了。”
爱人挂掉电话,批评我说:“你就不会说话,你就不能委婉一点,说,爹,我们屋里有,你们留着吃吧。”
我也觉得说话太直,就接受他的批评不反驳了。
快中午了,液体才输了1/3,因为他心跳过速,只能慢慢的输入。早上我买了面条,可是他右手输着液体吃饭不方便,我就泡了一把泡泡面,搭配了黄瓜丝用麻酱和其它调料凉拌了一下,先垫吧垫吧。爱人今天情况好转,有了饥饿感,这点凉面根本吃不饱。他说:“你去门口买点桃子吧,我想吃水果了。”
我到门口蛋糕房兼水果店一看,桃子不新鲜了,就和爱人打电话,商量着买了半个西瓜,买了四个鸡蛋糕。
回到家,让爱人坐起来,让他用手拿着吃了一个鸡蛋糕,又把西瓜切成方块放到大碗里,床上放一个简易小炕桌,拿叉子叉着吃。
一边吃,我的话匣子也打开了:“之前我不去拿馒头,你说我不会说话,你知道吗,我心里挺恼你父母的。”
爱人有点惊讶,我接着说:“他们屋子里那么多好吃的东西,放坏了也没舍得让我尝一口,就会说过来喝饭吧,过来拿馒头吧,显得他们对我多好似的,好不好我能判断不出来?我稀罕那碗稀饭?我稀罕5块钱一袋的馒头?我才不过去拿,落得个吃他们东西的名声。”
牢骚一打开,有点收不住,我接着说:“家里兄弟姐妹三个,中秋节他们回来送节礼,我也送节礼,一样不少。可是到下午,哥哥姐姐返城的时候,你父母把东西一分两份儿,说:“这么多月饼和苹果哪能吃的完,你们拿回去。”我守着他们,就没有我的。”
“别人给你爸送的成箱的粉皮儿啊、干果啊一类的,你父母吃不完,只给那兄妹俩,从没有我的,哪有他们这样做父母的?我心里生气,但是我说不出来。”
说完了,又觉得不合适:“你看我没心没肺的,对着儿子说人家父母不好,做儿子的能高兴吗?”
爱人倒是没有不高兴,也表示了对我的理解。
但是女人啊,发牢骚并不能让自己轻松,还会把新仇旧恨都牵扯出来。我说:“年轻的时候没心没肺,他们那样对我,我也没觉得怎样。只是年龄大了,再回想起那些事情来,就觉得他们简直太过分了,都可以称之为恶毒了。”
恶毒这个词,爱人不赞同,就反驳我说:“你也快当婆婆了,看你如何对待儿媳妇?”
我说:“我不敢说对儿媳妇多么好,但是绝不会做一个不讲道理、外待儿媳的婆婆。”
我说的也不是瞎话,爱人也没有继续反驳我。我也见好就收:“不说这些不愉快的了,换个高兴的话题。”然后就开始说一些笑话。
我前不久在《读者》读过一篇文章,作者小时候,她的祖母和她一起盼望节假日和暑假,因为暑假里,她的叔伯姑姑都会带着孩子从城里回来小住。那段时间,是她祖母最开心的时候。后来,伯伯和姑姑回来住的时间越来越短,祖母的期盼也常常落空。她看到祖母的失落和不开心。长大后她明白了祖母的心思:相聚太美好,便显得平日的生活是次要的、无聊的、暂时的。她写到:一直以来,阿公和阿嬷都秉持着“人以罕见为亲厚”的态度,虽然我因为机灵又嘴甜,一直在他们的“亲厚圈”里,但我忽然明白,我的父母是“亲厚圈”外的无声人,这令我非常不安……我也越来越清楚地知道,她的失望来自把亲厚寄望在远方。令她感到满足的家族团聚时间越来越短,次数越来越少,直到她离世。多年以后,我为她深感遗憾,她没有更珍惜身边的人,让身边的人感到安慰,她没有让自己活在更容易获得的满足里,直到来不及。
我也明白了,我也是被公婆排挤在“亲厚圈”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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