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

儿时

我对儿时的记忆依旧清晰。那是只属于我并且只有我在意的美好片段。

我对过去告别，在我离开老家的时候。

从小在外婆家长大的我身上带着某种野性。母亲说，你最喜欢玩。每次上学的时候都找不到你的人。我当时觉得，哪儿来你这么野的小孩。小时候的你别提有捣乱。有时候真是拿你没有办法。

记忆里，我只对我的外婆家情有独钟。

外婆和外公是住在偏远乡下的老房子里。有一栋很大的木屋，还有瓷砖房和很大的院子。瓷砖房是卧室，木屋是吃饭和烧饭的地方。进门的时候有一口很大的井。每次我朝着井里看的时候都会觉得有些吓人，害怕自己摔进去。我经常会喝井里的水，冰冰凉凉的，很清爽，有某种甘甜。

外婆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和外公烧柴火的身影在我的脑海里一直挥之不去。

如今外婆外公都搬来城里，乡下的老家已经闲搁太久以至于荒废。以前的院子里有颗很大的枣树如今也已经不在。

我最喜欢的是外婆家门前有一望无际的田野，还有后头有一片竹林。小时候舅舅总是说里面有大熊猫，我真是信了。他还经常骗我们说里面有妖怪，会把我们抓起来，所以不要进去。

我们是真的一次都没有进去过。

外婆家是整个村里的最后一家。所以从外婆家出来直走就能看见广阔的田野。我最喜欢站在那里吹风。感受四面八方来的微风，闭着眼睛。

小时候我们会在过年，中秋，端午，清明等各种节日回去过节。过年是最热闹的，舅舅们每次都会带来很多很大的眼花，我们会在吃完饭的后半夜放烟花，甚至有时候中秋节也会放烟花。

白天我带着弟弟妹妹在院子里打闹。外公有一辆三轮车，我会骑着三轮车带着弟弟妹妹在院子里兜风。那是最快乐的，他们在身后放肆地大笑着。

每年过年的深夜父亲都会叫来许多人围坐在房间外的客厅打牌或打麻将。这是一年里最欢快的场景。每晚我是听着他们的哄闹声睡着。清晨，鸡叫声又把我从睡梦中叫醒，远处的布谷鸟也会在清晨醒来，开始新一天的吟唱。

我们在院子里玩起了写大字，在房间里玩起了躲猫猫。以前的衣柜里，门后头，甚至床底下，都成了我们躲藏的角落。长辈们看见，也只是笑着看着我们玩闹，并不出声阻止。下午累了，会在舅舅的房间看电视。舅舅的房间里有很多碟子，武打片，都是很著名的香港演员。我们都喜欢围坐在一起看精彩的桥段。嘴里还总是叼着一块糖，或者手里都拿着一包零食。不亦乐乎。

小时候最害怕听戏。总觉得戏里的声音很凄惨，我受不了那种惨淡的感觉，会让我有某种压抑，甚至想哭。

小学在学校里参加合唱团，有一年跟着合唱团去演出上春晚。我拿到了演员证，母亲对每个人说我上了春晚。那一年我们顶着大雪吃快餐，排练一天又一天。别人在放假的时候，我们就在排练。虽然辛苦，但是也很快乐。

老师说可以在电视上看到我们的节目。我高兴地对所有人说我上电视了。那年过年我们在外婆家，所有人围着电视机，只为了等我的出现。

我们的节目在最后一个，世间一分一秒过去，家人们有些不耐烦，问怎么还没有到我。我说快了快了。

接近十二点的时候，终于迎来了我的节目。我们在电视机前坐了整整5个小时。我激动地说就是这个。所有人在聚精会神地看着，努力找到我的身影。我兴奋地来到电视机前，好不容易看到只在镜头前一闪而过的我说，看，这就是我。

我的唯一镜头，被我的手指挡住。大家依旧在奋力找着，哪儿，哪儿。

我说，过了。

我无辜地看着他们。他们哄堂大笑，说，等了这么久，就只有一两秒啊。哎，搞得我们坐在这里跟着傻子一样在找，还以为能看到多你，结果什么都没看到。

我不好意思地摸着头傻笑着。

母亲说，真是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当时你练得多辛苦，我看着都辛苦，大雪天不知疲倦地练着，穿那么少的衣服。没想到就在电视前出现了一两秒。真是不容易啊。

是啊，什么是容易的呢。

中秋节我们会围坐在院子里赏月。那时候的天空是漫天星星的，我数也数不清的那种，而且每一颗星星都散发着强烈的光亮。我们吃着月饼。舅舅指着月亮说，看月亮上的影子是什么。我疑惑。

他说是嫦娥和玉兔。

小时候最忘不了的味道是外婆用油炸的土豆饼。我至今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有两种，一种是软软糯糯的，一种是脆脆的，都是用土豆做的。每年过年外婆都会做很多，我也会吃很多。还有每天早晨的稀饭。我会更喜欢在稀饭里放糖，甜甜的，直接暖进胃里。大人们喜欢合着昨晚的剩菜吃。

外婆煮的饭总是很香，不同我们如今吃到的米饭，说不清，有外婆做的味道。是别人无法做出来也没办法超越的。

我们在大年初一的时候还会去街上逛逛。我最喜欢那个时候。我记得有一次，小时候我们一家人走着去街上，在路上花了几个小时。从外婆家到街上有很长的一段路。但我一点也不觉得累。我在路伤蹦蹦跳跳，牵着父亲母亲的手，在路边停下来赏花。那时候舅舅问我知不知道这是什么花。我说不知道。紫色的，小小的，野花。

道路两边都是田野。田野上总有人在放牛，还有春天如期而至的油菜花。后来很多人问我喜欢什么花，我会说油菜花。看家油菜花的时候，我总是开心并且幸福的。

过年的街上也十分热闹。什么都有。吃的，玩具，碟片。我们会挑很多碟片回去看，也会买零食，还有羽毛球拍。外婆家的院子里最适合打羽毛球。

如今，我能去外婆家的次数越发的少。我记得我后来长这么大第一次去外婆家的时候那里的院子已经长满了草，拔地而生。大门紧闭。外婆家的邻居还认识我。只是我对他们已经不再熟悉。

那一次去是趁着清明节的时候。从外婆家出来有一片池塘，在桥下。以前会有荷叶，现在的池塘已经不再干净，荷叶也见不到身影。唯一没变的，就是家门前的那一大片一望无际的田野，荒芜，广阔。

有时候过年母亲和舅舅会调侃我说我最喜欢外婆家。下次让外婆把那个老房子给我。

我笑着不回答。

其实对我来说珍贵的不是那栋房子，而是在房子里所有的记忆，还有一家人热闹温馨的场景。如今过年只在家里过，原本会经常在一起的家人如今也渐渐只是在自己家过年，守着电视，或者在自己的房间看着手机。年味越来越少。过年也变成了一种敷衍。

而对我来说，过年已经不再具有独特的意义。它和大多数平凡的日子一样。

手机里放着刘昊霖唱的《儿时》，有些忧伤。

如今这些被现实打磨的差不多的脾性和生活，渐渐让我不再对这个世界有任何留恋。

而那些珍贵的，被我喜爱着的，早已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