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伯爵:)“从今天回过头去看,我觉得每个转折点,都有人扮演了关键的角色。我指的并不都是像拿破仑那样影响了历史进程的人物。我想说的是,在艺术、商业或者是思想演变和发展的关键时候,总会有那么一些男人或者女人适时地出现,就好像生命之神再一次向他们发出了召唤,让他们来帮他实现这个目标。好吧,索菲亚,生命之神需要我在某个特定的时间和地点出现,这种事,在我一生之中,只发生过一次。那就是,你母亲带着你来大都会酒店找我的时候。就算拿俄国沙皇的宝座跟我换,我也不会选择在那个时候离开酒官。”
索菲亚从桌子后头站起身,走过来在父亲的脸顿上亲吻了一下。然后,她走回自己的椅子坐下,身体往后一仰,眯着眼睛说道:“著名的带三的组合。”
“哈哈!”伯爵大笑起来。
54. “为什么罗斯托夫有机会拿枪把列普列夫斯基给毙了,却没这么做呢?”
“很显然,”行政长官说,“他没拿枪把列普列夫斯基毙了,是因为列普列夫斯基不是个贵族。”
56. 那是个很小的细节,只有几个镜头:在向弹钢琴的乐手走过去的这短短的途中,里克从一位顾客的桌子旁经过,见桌上的一只鸡尾酒杯在刚才的混乱中被碰倒了,他便顺手将它竖了起来,同时他的步伐没有丝毫停顿,他对客人的安抚也没有丝毫中断。
对,维克托心想,就是这段,没错。
因为这就是卡萨布兰卡,一个战争期间遥远的前哨基地。这座城市的中心,在探照灯来回扫射之下,矗立着里克的美式咖啡馆。这里,被羁困在他乡的人可以聚在一起赌博、喝酒、听音乐,也可以互相出谋划策,互相安慰。最重要的是,他们还可以满怀憧憬和希望。而这一片乐土的中心则是里克。正如伯爵的这位朋友所见到的,酒吧老板对乌加特被捕的反应十分冷静,他甚至吩咐乐队重新开始演奏。这些都表明在某种程度上他对别人的命运有点漠不关心。可在混乱发生过后,他能想到把被撞倒的鸡尾酒杯扶起来,这难道还不足以证明,他至少还拥有一种基本的信念吗?而这个信念就是,一个人能够通过哪怕最细微的举动,为恢复这个世界的秩序出一把力。
57. 在一九五四年初夏的一个下午,在下诺夫哥罗德省的某个地方,一位六十来岁的高个子男人正站在几棵枯败的苹果树之间的深草中。他的脸上胡子拉碴,靴子上落满了灰尘,肩上背着旅行包。所有这些都给人一种印象——这些天来他一直都在徒步跋涉。然而,他身上看不出任何由此带来的疲惫。
58. 在历史上,这一类发人深省的例子比比皆是:经过海上数十年的漂泊,在克服了种种艰难困苦之后,奥德修斯终于回到了伊塔卡;然而。数年之后他又不得不从那儿离开。而鲁滨孙·克鲁索在与世隔绝多年之后回到了英国,可在那之后不久,他又重新出海,前往那座他曾经无时无刻不梦想着逃离的岛屿。
在饱受了多年的思乡之苦后,这些旅居者为什么刚回到家又那么快地弃家而去呢?其中的原因很难讲清。也许对离家多年又回来的那些人来说,对故乡的深厚感情和时间造就的无情变化结合在一起,给人带来的只能是失望。风景不再像记忆中那般美丽。苹果酒也不如昔日那般香甜。古老的建筑经过重修已面目全非,古老的习俗和传统也已经渐渐失传,取而代之的则是令人费解的新的娱乐方式。你心里想着自己好歹也在这一小片天地里住过那么多年,但如今,这里却几乎没人认识你,甚至根本不会有人认识你。因此,智者才会忠告你:离你古老的家园越远越好。
然而,无论有多少历史根据,世上都不会有任何一条忠告能适用于所有人。两个人,就像两瓶酒。即使是相隔一年出生,或者是出生在两座相邻的山上,他们之间的差异也可能是巨大的。仿佛是为了证明这一点,老人站在故宅的废墟前,心中并没有感到震惊,愤慨或者绝望,相反,他露出了一贯的微笑,充满留恋的祥和的微笑。当找到了那条被杂草掩盖的老路时,他脸上露出的也是同样的微笑。事实证明,只要一个人生活中的方方面面都朝着他所期待的方向发生着改变,那么他便可以幸福地回首往事或重返故地。
59. 在小屋的角落里,有张双人桌。坐在桌旁等着的她,头发虽然已经斑白,身姿却依然像杨柳一样婀娜。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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