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

    作者:相见 来源:公众号“怀念与相见”

      在说了最后一声再见后，车轮转动起来，由慢到快，卷起了地上未消融的碎冰。老张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看着车影由大到小，直到最后，消失不见，他愣了许久，才拖着沉重的脚步挪回了家。

      “咯吱”一声，房门被推开。老张把手里的烟花棒小心翼翼放在窗台，随后抿了杯小酒，便醉醺醺的躺在了床上，迷糊之间，他像是回到了年三十的那天，可不想时间这样快，一晃，家里又只剩下他一人了。

      老张是村里“留守老人”的典型代表，当年家里穷的叮当响，他费劲了功夫才把三个孩子供上了大学，之后他们选择留在城市打拼，一晃二十年过去，三个孩子有了自己的家庭，事业，混的还挺不错，离家远了，有空便给老张来个电话，打点钱花，只可惜，忙来忙去，回家的时间就变的少之又少。老张不怪他们，看着自己的孩子有了出息，他高兴，在村里也抬得起头，可难免有些孤独。前些年，儿子和大女儿相继有了二胎，这一下可把老张乐坏了，破天荒的赶去姑娘家照顾外甥女，大城市里楼真高，老张觉得闷，透不过气，住了一个月便回来了，其余时间呢，也常去儿子家住住，看看孩子，和从前照顾孙女一样，他带孙子出去玩，给孙子买玩具，悄悄带孙子吃零食，可惜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他可不能像从前一般把孙子举过头顶来回转圈了，岁月是把杀猪刀，他确是老了，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为了生计一天只睡3 4 个小时，一麻袋土豆说扛就扛，农忙时节还得抽空种田的老张了，现在的他，连一桶水扛起来都费劲，黝黑的脸上沟壑纵横，头发花白一片，真是可以叫“老张”了。尽管他万般不情愿，但还是不得不向岁月低头。

      儿子一家四口是年三十赶回来的，得知要回来的消息，老张当天一早便把院子扫了个干净，外头锅炉里的炭添了一遍又一遍，等一切就绪了，一看表，嗬，才8点钟，儿子可能还没出门，他便焦急的等待着，里一趟外一趟，好不容易等到10点钟，才战战兢兢的给儿子打电话，一听到已经出门的消息，这可把老张乐坏了，电话挂了许久嘴还在咧着。第二天一大早，吃过早饭以后，老张便急吼吼的去各大庙里烧香祈福，山路难走，又下了雪，他倒不介意，比年轻人走的还快，这一走便是一天，村子里大大小小的庙被他逛了个遍，还真瞧不出是以前得过病的人。

最让老张开心的一天就是初四了，两个女儿带着丈夫孩子也赶来拜年，家里一下多了7口人，本就不大的屋子变得更加拥挤，一年没见，大家聚在一处，聊着家长里短，有说有笑，老张生性沉默，只坐在里屋抽烟，心里却乐呵的不行。

      第二天，三个孩子都踏上了回家的旅途，儿子走时，孙子吵着要玩烟花棒，老张火急火燎的去买，等回来却将要启程，城里不让燃放烟花爆竹，自然也无法带走，就这样，他手里攥着五颜六色的烟花棒，隔着马路，和儿子一家不住的摆手，临走之际，孙子探出窗外，大声喊“爷爷，等我回来，咱们一起玩烟花棒！”老张年纪大了，耳朵有点耳背，只听见“回来”“一起”什么的，他有些懵，看了看手中的烟花棒，而后望向儿子一家离开的远方。

      老张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他不想睡觉，也睡不着。类似的场景已经在他这上演过无数遍，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次机会经历这样的团聚和分别，更不知道自己还能熬过多少个春夏秋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