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鱼水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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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落榜后，王如水回老家务农。看着村里的人很多都进城打工了，他也想进城了。好在他跟他当土厨师的父亲做过几次帮手，会烧几个菜，便花了几万元租了店面房，与表妹王如风合开了一家餐馆，叫兄妹土菜馆。王如水当厨师，王如风负责收费端盘。

店面太小了，楼上两间，白天做包厢，晚上搬开餐桌打地铺，当卧室。

他们也不打算扩大规模，几天生意做下来，客人也不少。还有不少回头客。“我们是冲着你们的‘鱼水情长’来的，味道太好了。”那其实是一盆大杂烩，鱼、虾、螺、禽肠。

“咦，这里有饭店，啥时开的？”有一天晚饭时分，店里走进一位疯疯癫癫的女人，头发蓬乱，衣衫不整，脸上脏兮兮的，但看得出来还很年轻。

“您吃点什么菜？” 如风客气地问。那女子目不转睛地看着邻桌，仿佛口水都快掉下来了。

“不用问她，她是傻的。来这里好多天了，每天在饭店小吃部蹭食的。随便烧点菜给她吃就行了。”有客人介绍说。

如水给她烧了一碗咸菜肉丝，如风给她盛了一碗饭。她“巴嗒巴嗒”地吃得声音很响。一碗吃了，她就喊：“饭，饭。”

如风又给她盛了一碗。她吃得打饱嗝，然后撩起衣袖往嘴巴边一抹，走了。兄妹俩双目一交流，如水说：“算了，也不用多少钱。”

第二天她又来了，一天两餐。也许是早饭没吃的缘故，她吃起来狼吞虎咽。到后来，她成了店里的常客，如风有时候想跟她说几句话。她“嗯嗯呀呀”的，也听不清说些什么。

虽然几碗饭一个菜也值不了几个钱，可长期这样，等于被养着一样。更重要的是，她来吃的时候，正是客人最多的时候，给王如水添堵不说，她还占着一张桌子。

过了几天，一件更让人难以容忍的事情发生了。如风依然把饭盛给她，谁知她把咸菜肉丝往旁边一推，指着邻桌的那盆“鱼水情长”“啊啊啊”地叫。

“这哪像是一个傻女？可这盆菜要八十元一盆。我们最大方也不可能专门为她烧一盆的呀，更何况，她一个人也吃不了。”王如水心里说。便没有理她。

好在邻桌也吃得差不多了，那盆“鱼水情长”也还留有不少，便招呼她过去吃。她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地坐下来吃起来，连汤都让她喝得精光。

更严重的问题发生了。有一次，一盆“鱼水情长”刚刚端出来，她就大模大样地坐到客人那桌去了。主人还没动口，她先吃喝起来。

于是，客人们也讨厌她了。“老板，你怎么不把她赶出去，这让我们怎么吃饭？”

能把她赶走，还能等到今天？没奈何，每次有客人点“鱼水情长”这盆菜，王如水就多加点汤料，舀一勺出来留给她。

有天中午，客人少，王如水又用咸菜肉丝“招待”她。她也没多说，低头吃了起来。王如水在她对面坐下来，叹息道：“我的姑奶奶！你怎么像蚂蟥似的叮着我们了？你不能换一家店蹭饭吗？”

她痴笑着，突然说：“嘿嘿，你好看！嘿嘿，菜好吃！”王如水和客人们都吃了一惊：她能听懂，思维也清晰。于是，王如水耐着性子说：“可你这样吃，我们的店会垮的。”

她说：“我有钱！有很多钱！可我没带来。” 王如水笑着说：“那还不是等于没有钱？”她说：“我给你写欠条。”

她真的从如风那里要来纸笔，写了“欠条”：某月某日，中晚两顿，欠一千元。向瑜。”

于是兄妹俩知道了她名叫向瑜。她的字写得很漂亮，她写字的姿势像坐办公室的女职员。“难道这些日子来，她是在装疯卖傻？”兄妹俩想。

如风很认真地把欠条放进抽屉，王如水诧异地问：“你收存这个干什么？难道你真指望她还钱？”如风说：“你看她刚才哪有半点傻的样子。我是怕她来讹诈我们。”

向瑜还是照样每天来，有时候她真的有点傻乎乎的样子，吃饱了，用袖子擦擦嘴，径自走了。有时候却又清醒，找如风要纸笔写欠条。

她的要求也越来越高，点这点那，要的都是高档菜。眼看着欠条有一大叠，如风也着急了：“怎么办？她一本正经的，好像这些欠条真能变成钱一样。”

如水安慰道：“就算我们做慈善吧，她也挺可怜的。”如风说：“你相信她？她是真傻假傻？肯定不只是骗吃骗喝那么简单，说不定背后有人在操纵她。”

如风一想：“有道理啊。”有天晚上客人少，等向瑜吃过晚饭，王如水就悄悄地跟踪她。

如水一直跟着她进了市民公园，看她在公园凉亭的石凳上坐下来，背靠廊柱睡，好长时间一动不动。

“难道她就在这里过夜？”如水又开始认定她是一个傻女了。一个正常人能在这里过夜吗？多危险。他也在离她稍远处的草坪上坐着，看着她。亭外的月光照在向瑜脸上，忽然，她的脸上白光一闪：她在掉泪。

王如水走过去。她被惊醒了，迷茫地看着他。“美女，你是哪里人？你家里还有什么人？他们知道你在这里吗？……”

她不吭声，从身后摸出一张纸给他。原来是一张“寻人启事”，是她父亲向康写的，大意是：犯有间隙性精神分裂症的女儿因生活挫折离家出走，有提供线索者，给予十万元酬谢；有帮助送其回家的，给予五十万元酬谢。

启事上还详细描述了她的体貌特征、穿着打扮等。还有向康的联系方式和地址。

“你为什么不回去？你知道不知道你的家人此刻会多着急？你家离这并不远，你又何必在这里受苦？我送你回去吧？”王如水说。

“送我回去？我会没命的。你见钱眼开？你只要不告诉我家里，五十万钱我给你。”向瑜说。她嘴里说着五十万，就像说五角五元一样。

“啊？有那么严重吗？我是不忍看你在这野外受苦。你看，万一有坏人来欺侮你，连救你的人都没有。”

“你有善心，那你收留我啊！我可以帮餐馆端菜擦桌子，什么活我都愿意干。”“我那也没地方睡呀，我们自己也是打地铺的。”“那总比这里强呀。”

王如水起了恻隐之心，点了点头，把她带回兄妹土菜馆。如风听表哥讲了她的境遇，也很同情，当即帮向瑜洗澡换衣。向瑜穿上如风的衣服，顿时像换了个人似的，连如风也看呆了：“原来你这么漂亮啊！你干嘛要把自己搞得邋里邋遢，像个要饭的？”

向瑜就和如风睡一起。白天，她几乎做了原来如风做的全部工作，让如风腾出手来帮如水洗菜帮厨，餐厅的生意好了很多。

天天与如水兄妹俩在一起吃，向瑜竟然变得文静多了，吃什么也不挑剔了。有一次，她忽然要求：“哥，我想吃鱼水情长。”如水说：“行啊，我这就去做。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吃这个菜？”

“有寓意啊。我叫向瑜，瑜和鱼同音，你叫王如水，鱼水情长，多美！”“啊？”如水吃惊地望着她，心里说：“这倒有点让人刮目相看了。这‘情长’其实就是‘禽肠’，鸡鸭的肠啊。到我店里来吃这道菜的，只说好吃，却也没人问这菜名的由来。”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叫王如水？我妹妹告诉你的？”“这用得着别人告诉吗？那营业执照上不是写着你的名字吗？”

就这样，三个人一起平平安安地过了一段日子。

这一天，有几个年轻人在店里聚会。他们看向瑜长得美，就跟她开玩笑：“来，美女，陪我们喝酒！”有一个高个子英俊青年说：“美女，给我倒酒，我给你钱！”说着就去搭她肩膀。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向瑜嘴巴“啊啊”地叫着，一手接过酒杯，一手扯掉台布，顿时杯盘狼藉。她把杯中的酒往嘴里一倒，“哈哈”大笑着：“喝酒！喝酒！喝酒好！我跟帅哥喝！”她把空杯一扔，一把抱住他：“哥！哥！不要抛弃我！不要抛弃我！好吗？我喜欢你，爱你！真的很爱你！”

那青年急切之下竟然挣脱不开，其他的人都一起动手把她拉开。向瑜抱不着那高个子青年了，顿时跌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向瑜的疯病突然发作了。如水兄妹俩这才感到问题的严重性。向瑜确实是有精神病的，她是不能受到一丁点刺激的，一刺激就会发作，收留这样的人帮工要出问题的。

于是，如水马上给向康打电话。向康开了两辆豪车，带着夫等人当即赶来。向瑜有些清醒过来了，向康夫人抱着女儿痛哭。那向瑜用幽怨的目光狠狠地瞪着王如水，王如水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向康紧紧握住王如水的手，说：“真的万分感谢你！不瞒你说，我女儿本来有轻微的间隙性精神分裂症，出走之前，她正在恋爱，不料两人为一点小事吵起来，她的病情发作，两人分手了。她的病愈发严重了。我们只得把她送进康复医院。她就是从医院里跑出来的。为此，我们还在与医院打官司。”

向康拍拍王如水的肩膀说：“这下就没事了。再次谢谢你，这卡里正好五十万，算是我兑现承诺。”向瑜正在上车，回过头来喊道：“还欠好多呢。欠条！欠条！”

向康道：“欠条？什么欠条？拿来我看看！”如风依言拿出一叠欠条。向康一张张翻看着，哈哈大笑：“什么菜呀？山珍海味？一餐五千元？一餐一万元？”

兄妹俩都有些吃惊。他们从没把向瑜的欠条当回事，当初收存的目的就是怕向瑜讹诈。日子久了，也看不出她能耍什么花样，所以到后来，如风看也不看，随手往抽屉里一丢。想不到向瑜大笔一挥，写了五千一万的欠条。

向瑜在车里探出头来喊道：“比山珍海味好吃！”向康道：“好，我改日一定送来。”

送走向家全家后，如风拿着那张卡，手有些发抖：“这……这……这钱能拿吗？”如水却担忧的是另外的事情，他记得向瑜说过，送她回家她会没命的。他在心里默默祈祷：“不要有事哦！不要有事哦！”

果然，过了个把星期，向康的司机把如水兄妹接到了向家。严格地说，是接到了二十四层的向氏大酒店。

向康夫妻和向瑜都坐在客厅。向康看门见山地说：“王如水，这些天来，我很是为你帮助我女儿的善心感动，更重要的是，她在你店里的这些日子，病好了不少。”

向夫人把说：“我女儿的病是可以治愈的，治病的良药就是爱情。我看得出来，她是喜欢上你了。不知你意下如何？”

王如水嗫嚅道：“这……这……她是贵千金，我只是个小厨师，我怎么配得上向瑜妹妹呀。”

向瑜怒道：“你什么意思？你是嫌我有病？你要推三阻四，我……你知道我不能受刺激的。”

向康道：“好了！别婆婆妈妈的了。喏，这张卡你拿去，里面是我替女儿还给你们的欠款，给你用来下聘礼足足有余了。”向夫人也说：“婚事就在我们向氏大酒店办吧！不会比你的兄妹土菜馆寒酸吧？” 向康道：“我女儿说，你做的那个‘鱼水情长’味道不错，可以传授给向氏大酒店的厨师们。的兄妹土菜馆也别开了，你们兄妹俩一起来管理大酒店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