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怕是只有在中国,才会出现,把一件事颠来复去说个没完的情况。
把外国人的名字通过谐音翻译成中文,本是很寻常的事情吧?
但是总有一些没半点常识的傻瓜蛋子胡搅蛮缠,说一些废话。
上海报上就有些很无聊的评论者,什么报纸我记不得了,不是《新申报》就是《时报》。
那些人说,想要做一个新文学家,肯定要说一些人类听不懂的话,比如把人名叫成什么“屠介纳夫”“郭歌里”之类的。
其实我们常说的什么靴了,狮子了,葡萄萝卜了,佛了,伊犁了,这也都是音译,那不也都用得好好的?咱也不懂为什么非要争执几个新译文出来的名字,咱也不敢问。这些人要是为了哗众取宠也就罢了,如若不然,那真是可怜死了。
现在很多的翻译者,比古时候的翻译家,反而是更保守了。比如南北朝人翻译印度人的名字,直接就是阿难陀、实叉难陀、鸠摩罗神婆...人家才不管别人听着像不像中国人常识里的名字,不管别人听不听得懂,直接发什么音,就做什么音译,反而到现在我们一念就大概知道这名字本来是怎么个发音。
谁能想到光绪末年的时候,一些留学生的书报上,反而出现了一个名为“柯伯坚”的外国人。这名字起的“好”吧?要是不仔细查阅上下文,估计想当然的要以为他是柯家老爷子柯仲软的兄弟了。好在留的有相片,知道事实并不如此。那“柯伯坚”其实指的是俄国的Kropotkin,现在百度上翻译是克鲁泡特金。那书上好像还有一个名字是“陶斯道”,我记不得是说的Dostoievski,还是Tolstoi了,其实也就是你们认识的托思维耶夫斯基或者托尔斯泰,啊,你悟了吧?
这“屠介纳夫”和“郭歌里”,虽然听着好像确实不比“柯伯坚”更古雅,但是如果非要让外国人的姓氏符合《百家姓》里的逻辑,好像也很奇怪吧?偏偏当今的翻译界就是这么做的。要说起来,这两个晦涩难读的名字,已经比“六朝和尚”好的不止一星半点了。即便如此,还有人在暗地里呜呜渣渣的,真是废了!
我觉得,现在的翻译家其实可以学学古代做翻译工作的僧侣们,不管人名还是地名,原音怎么念,你就怎么译,就得了!也不用绞尽脑汁去设计名字,说不定以后世人觉得不合适了还得给你改。就比如我们提到的“柯伯坚”,后来改成了“苦鲁巴金”,再后来又改成了“克鲁巴金”,以后怕是还得改。
搞笑的是,去年Kropotkin去世的消息传到中国,上海《时报》连人家的照片都用错了。名字都搞不清谁是谁,这事说到底也不足为奇了。
(2)
自封头衔为“国学家”的几号人,也笑话音译的事情,这说起来,多少有点不合适。你时候他蠢吧,他好像更多的是可悲。
如果真顺了他们的意见,那会变成怎样呢?我想大概是如下三种情况:上策就是只要涉及到外国的事一概不说;中策是只要有外国人的名讳,直接简写成洋鬼子,比如《猎人日记》洋鬼子著,《巡按使》洋鬼子著,too;下策是,把外国人的名字都给他改成中国人响亮的大名,比如进化论是唐伯虎提倡的,相对论是王羲之发明的,发现美洲的是黄三太。厉害吧?
如果不这么做,那那些大“国学家”所不懂不爱不用的音译词语,怕是要侵入真国学的地界儿来了。
中国有一部《流沙坠简》,出版有十年左右。要谈论国学,那才能算是一本真正研究国学的书。开篇有王国维先生做的一篇长序,得以看出,他才真的可以算得上是研究国学的大人物。他的序文中有一段说:“案古简所出为地凡三,巴拉巴拉巴拉,其三则和阗东北之尼雅城及马咱托拉拔拉滑史三地也”。
这些译音比“屠介纳夫”还难懂吧?那为啥还非继续这样用呢?因为这是人家真正的国学大师翻译的地名,所以甭管那些上海的喽啰们再怎么不屑再怎么背地冷笑,他们也只能是背地着冷笑,名字嘛,他们没权利改。
当假的国学家打牌喝酒,真的国学家闭门读古书的时候,莎士比亚的同乡,斯坦因博士早就跑到甘肃新疆这些地方的沙碛(qi)里,把咱们老祖宗的汉晋简牍偷挖掘走了,而且还编攒成书了。所以你真想研究国学,你拿的都是人外国人的书,只能是从英文再往回翻译;正是因为国学必须好好研究,所以我刚才信口说的三个情况,像“上策”似的闭口不谈,或者像“下策”似的粗鲁地把古代地名都直接写成中国的地方,那肯定不能这么干。
也不单单是上头提到的地名问题。你想要研究元朝的历史,那你必须得明白这些外国人写的内容,你要光是手握着中国历史上的几个少得可怜的字眼,那你能研究明白也就奇了怪了。(元朝的历史很大一部分是蒙古人入侵俄国甚至欧洲的过程,所以掺杂着外国的文化,这其中涉及到的人名地名想要了解清楚,必须用到音译词,要不根本分辨不清,还谈何研究)
所以中国的国学不发达也就罢了,真要是发达起来,请恕我冒昧,这可不是上海的一些自认为是国学家所能插足的事情。
讲个笑话,我读王国维先生的序文的时候,那个“马咱托拉拔拉滑史德”,一开始我是真不知道要怎么断句,研究了半天才明白,一个是马咱托拉,另一个是拔拉滑史德。
所以想要清清楚楚讲好国学,那势必要掺和着外国字和新式标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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