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已经退休了,除了看看书写写字,就是在小区院子里跳跳舞。偶尔会回眸如烟往事,尤其是想起邻居那个姐姐,我就不由地怦然心动。
朦胧中,那个穿着碎白花褂、湖蓝色裤子和扎着羊角辫儿,以及有着一张苹果脸的女孩子,渐渐地浮现在我的眼前。那就是她,她叫华,那时在我们苏中里下河家乡的一个村子里的前庙门广场,我很巧地遇到了她。
那时村小学的老师跟戴南来的老师打篮球,打完球后,她们把篮球留给我们几个小把戏打。我在跟她抢篮球时发生了争执,好像我把她撞倒了,她哭起来,引来她的母亲牵着她的手到我家告状。然而,三天不到,我跟她又和好如初。当我跟她在她家屋西山空地上扮家家玩的时候,她母亲看见了,不禁为之哭笑不得。对她扮新娘,我既当新郎又做抬花轿的轿夫,还要当吹唢呐当鼓手忙得不亦乐乎的举动,她母亲也渐渐地不管不问,而且习以为常。当然,我跟她扮家家,也未尝不是苏中里下河水乡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尽管我们在一起玩的时候,有时也难免发生争吵,但她已经不再哭了,而且因为她比我年长一岁,她总是像姐姐一样处处让着我。这就使我们不会越吵越来劲,过不多会儿也就偃旗息鼓了,我们马上就噗嗤一声破涕而笑,好得像穿了一条裤子似的。她母亲笑看着我们孩子气的行为,也就完全不管我们,随我们怎样去嬉闹了。
后来我们一块儿上学了,由于她家住在我家西边,她家屋西山紧靠龙潭河,而且比我家在庄中心离村小学远,她总是来喊我一块儿到学校去。她潜意识里觉得她是姐姐应该带着我。我们曾经手拉着手走过长长的村中的小巷,穿过前庙门广场,一起走进学校里。
以后在上小学和初中的时候,我们在放学后或者星期天,我们总在一起玩。我们一块儿跳绳,拿嬷嬷(一种把磨得圆圆的瓦片在地上速度抛起又抓住的小孩子游戏),趵房子(在地上画五个长方形格子,一只脚踮起来边跳边拨动一块瓦片到格子中),玩得不亦乐乎。有时我们玩累了,也会一起看书。
至今还记得一个星期天的下午,我们并肩坐在她家院子里的树荫下一块看连环画《西厢记》。那一缕金色的阳光从树枝缝隙中筛漏下来,正好照在她耳垂上,她耳垂上的那些毛茸茸的纤细的绒毛,我看得很清晰。我看得心里痒痒的,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抚摸了一下。她正看得入神,经我一摸,就转过头来看我一眼,脸都红成了一块红布,但她马上转过头去,喃喃地说:“别闹,看书吧,莺莺好漂亮哦!”不知为何,她说完这句话,拿着书的手抖动了一下,我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如鹿撞的心跳声。当然我听得最清楚的是我的如擂鼓的心跳声。
在那个青葱岁月,我们早已暗生情愫。然而,由于我们青涩懵懂,我们并不懂什么缠绵柔情,只不过是一种朦胧的感情交融,只是互相回眸一瞥,就依稀觉得心有灵犀。
可是在我们上村小学附中初二年级时,这就被班上的同学看出我们亲密如蛛丝的关系。他们开始嘲笑挖苦我们,有一次我跟她一起出现在教室里的时候,他们甚至开始起哄了。有一个家伙,家中日子过得比我们一般的平头百姓家要滋润得多,也许是闲得无聊,也许是羡慕嫉妒恨,他居然在黑板上写出我跟她亲嘴的好污的文字。
从此,我迫不得已地跟她有意识地疏远了,我们渐行渐远。我不再愿意跟她同桌,因为看到同学们那暗含讥笑的眼光,我就觉得有如芒刺在背、如坐针毡,我私自跟别人换了座位,离她远远的。为了跟她撇清关系,我还故意给她起了一个绰号,叫她蚂蝗。我不知道这有多伤害了她,我从她看着我眼含晶莹的泪花看出来了,我赶紧不再喊她的绰号。但是,我们从此已经形同陌路,她不再来喊我一块儿去上学,即便路上遇到了,我们也不讲话,但从她抿着嘴眼睛中透出的倔强劲儿来看,我们再也难以回到从前。
以后我到距我们村三里路的唐刘中学读书,我就再也没有碰到过她,因为她没有考进唐中。我本来以为再也不要为此深感愧疚,直到后来听说她披着红盖头坐上花轿船嫁到了一个叫潘龙庙的村子,我才感到心里隐隐的作痛。但又有什么用呢,那时青梅竹马 两小无猜的感情,我当初并不懂得珍惜,我们前五百年虽然频频回眸,我们今生还是擦肩而过了。此情只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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