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洋洒洒写了六页的日记,我终于剖析出来我患病的原因:
一是学业压力。我初三待在尖子班,每天学习到凌晨一两点,早上六点多起床上学,考上了重点高中之后,每天也都是学习,不敢懈怠。我上的社团课是随机分配的,如果可以,我甚至完全不想上社团课,因为课程内容跟自己的学业无关。我有时候想放松玩会儿手机都要自责好久。
二是父母的惟有读书高论。他们觉得我读书才有出路,说我性格内向不适合做生意创业等等。我妈说要想在亲戚面前抬起头,我就一定要好好学习,考上好大学,赚很多钱,以此证明她的教育很成功,不会被别人看不起。而所有长辈都说指望我考上个重点大学,因为我在所有晚辈里面成绩还算是突出的。弟弟妹妹成绩差,我妈就把我搬出来对比,问他们为什么不向我学习,甚至我现在已经辍学在家,每天躺在沙发上郁闷至极,她还叫我弟有啥不懂的题拿来请教我。
三是我个人原因。我喜欢拿自己跟成绩优异优秀的人比较,想要把学习这件事做好做到极致,事事都规划,对自己高要求,也有自己逼自己的成分。就连手机屏保都是“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我承认自己的问题最大,我太想考上重点大学了,爸妈对我寄予厚望,我也对自己寄予厚望。我有一个家境比我好的同龄的堂姐,我有追赶她的意思,而现在她已经去加拿大上学了,我彻底报废了,对于世俗来说。
这么一套分析下来,感觉自己好像乙一的小说里那个落榜东大五次,情绪崩溃所以想要拉着全机的人陪葬的人。
我前十七年的人生,满脑子除了学习,就是在学习的路上,我的脑子被植入了“不学习就是罪过,我学习成绩差就意味着我是一个没用的人”的观念。高中生活三点一线:宿舍、食堂、教室。早餐不舍得在食堂吃,第一个到教室里啃面包。我好羡慕那些不用怎么学,就算天天玩、不做作业,考试也能名列前茅的同学。我在暑假期间,还会模仿达芬奇的作息,就是每学四个小时,睡十五分钟。老师说要劳逸结合,但我放不下心来安心玩,玩的时候总是崩着一根弦,生怕自己因为玩而落差别人一步。
我知道学习的好处,现在也想回到学校上学拿文凭,可是我这一辈子,就是为了一纸文凭而活的吗?就是为了父母的期望而活的吗?我不知道。等我现在真的辍学了,我完全丧失了我活着的意义,丧失了做人的资格。就像抽陀螺,不停地鞭策、鞭挞,心中的陀螺转不动了,我的心也就死了。
这么看来,其实我焦虑的严重程度,还要大于我抑郁的程度。就在打字的这个期间,我还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不停地跳动,因为惊恐障碍。
还记得我第一次惊恐发作的时候,以为自己即将猝死,心莫名跳得越来越快,胸闷,呼吸急促,狂冒冷汗。因为长辈有心脏病猝死的例子,我怀疑自己被遗传了,马上去到医院挂心脏科、测心电图,却没有查出一点问题。后来怀疑是自己的肺出了问题,又去做了CT,也没有查出来。直到辗转到精神病院,做了心理测试,结果显示重焦重抑。我不知道父母当时看到病例单是怎么想的,我只觉得解脱,因为我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对劲,原来是病,而不是我在无病呻吟。
现在的我学会了摆烂,别人学历再高,也跟我无关,没学历也可以活着。人生不是只有读书一条路,条条大路通罗马。我没事就看看书、撸撸猫,尽量让自己的情绪保持平和。可是,我真的放下了吗?因为在家赋闲,我又开始焦虑,我在焦虑什么呢?是因为怕被别人说自己啃老吗?我为什么要这么在意别人的眼光呢?我光是活着不可以吗?我已经在很努力地克制自己而没有做极端的事了。
朋友说,你这不行啊,不上班哪来的钱?你尽快找个班上吧,我没有逼你,我只是希望你考虑考虑。妈妈说,你不上班怎么行?让街坊邻居怎么看?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在家啃老吗?要是你当初没有辍学就好了,现在没有学历,连个好工作都找不到。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的痛苦他们毫不在意,甚至还羡慕我不用上班,在家里想干嘛就干嘛。我在知乎上看到有人说羡慕抑郁症患者,也是蛮苦涩、蛮令人无语的。
我也想上班,我也想过正常人的生活,我也想吃好吃的,赚好多钱,到处旅游,甚至出国,和朋友一起天谈说地。可是我被困住了,被我自己,我把自己圈养在牢笼里。史铁生说,“一味想着死的事情,是因为太认真地活。”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也许一年,半年,或者几个月。这种事要怎么想通呢?
当然,这篇文是我在患病的情况下写的,一定带着偏见,也许等我好了,回过头再来看,这些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甚至觉得写这篇文的我很可笑。会有好的那一天吗?会有觉得我的这篇文可笑的那一天吗?不管怎样,我觉得应该记录下来,给我自己,警示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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