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水库

这里说的是我家门前那个水库。说是水库，其实它的规模很小，充其量算个大点的池塘，也没有名字，只是因为有一个坝，村人都叫它水库。

水库建于全国各地大修水利的五六十年代。那时，为了灌溉低处的稻田，村人便在我家门前狭长的山谷里，用泥土和石块拦腰筑了一个大坝，于是就有了水库。水库的确不大，呈长方形且底部有一定坡度，春夏丰水时节长200多米，宽约50米，最深处4米多。遇到秋冬枯水时节，则长仅100多米，最深处约3米。

水库偎依在山谷中，水面平滑如镜，四周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山上的树木倒映在水中，留下一个个斑驳的影子，显得份外的宁静。从远处眺望，水库犹如一块光亮的镜子镶嵌在崇山峻岭中，让群山增添了些许灵动的色彩。不时一阵山风掠过，水面荡漾着细细的波纹，水中的树影也婆娑起来。水波惊动了游在水面的鱼儿，吓得鱼儿赶紧潜往深处，在水面留下一个个小小的漩涡。

春天多雨的时节，随着几声春雷滚过，山谷里一些石缝里、一些小泉眼里都“咕咕”地冒出大量的泉水，水流顺着山沟而下汇集到水库。春季一过，水库的水就蓄得差不多了。到了夏天，遇到暴雨时，有时还要用泄洪道放水。干旱时节，水库的作用可就大了。从我记事时起，水库从来都是那么慷慨的。来自水库的水流，源源不断地沿着水渠往下流去，无声无息地滋润着成片的稻田，养育着以田为生的数百村人。

小时候，我常常和小伙伴们一起到水库浅水的地方去玩水。不过那时都是偷偷摸摸地去，因为我还小，母亲怕出事不让我去。记得有次被母亲发现了，母亲还打了我，这也是母亲少有的一次打我。以后为了不让母亲担心，我也比较少去玩水了。

水库底部原来是一层层的梯田，蓄水久后就变成了斜坡，水浅的地方只没过脚踝，有阳光的时候可以清晰地看到水下的泥巴和脚印。因此，我们常常会去水浅的地方摸田螺，摸贝壳，抓小鱼。那些泥田螺体型较大，透过水就可以看到它们粘附在水下的泥巴上，一伸手就捉住了。贝壳通常都埋藏在泥巴中，但是它们在泥巴中移动的时候常常会留下长长的痕迹，而它们呼吸的时候则会在泥巴中露出一条缝，就这样透露了它们埋藏的踪迹，一会就可摸到很多。至于那些小鱼，如果是鲫鱼之类的则要拿个簸箕才能抓住，或者顺着那些流向水库的小沟渠，通常可以发现很多鱼在这里溯流而上，堵住出口它们就无路可逃，只得乖乖就擒了。还有一种鱼，有点像秋刀鱼，我们那叫窜脚鱼，晒干了炒干辣椒或萝卜干十分香。窜脚鱼喜欢躲在我们脚印的凹槽处，往往朝着脚印一把抓过去，就可以抓很多。关于水库中抓鱼的乐趣，至今回想起来都是令人余味无穷。

水库那时由村里管理，放养了草鱼、鲢鱼、鲫鱼、鲤鱼等鱼。有时，我们会在中午或者下午的时候去水库钓鱼，不过都是偷偷的去，可不能给管理的村人发现了。我们常会在打猪草的时候，背个背篓，里面却藏着鱼钩和诱饵。诱饵其实就是蚯蚓，事先就挖好的，并被掐成一段一段的。蚯蚓很喜欢在躲在石板下，往往掀开石板就看到不少蜷缩在泥土中的蚯蚓。钓鱼的时候，找个阴凉的树荫下一坐，勾上蚯蚓，就开始了耐心的等待。有时候为了诱惑草鱼，还会往水面撒上一把绿油油的青草。往往不一会，就会有鱼游过来。在鱼钩刚刚开始动的时候，这时可不能拉的，不然往往就把鱼吓跑了。因为鱼也挺聪明的，这时鱼可能还对水中的美味有些警惕，只是尝试去动动鱼钩，没有张嘴咬鱼钩。如果看到鱼钩快速下沉，这时使劲一拉，就基本十拿九稳了。不过那是钓鱼纯粹是为了好玩，还是缺乏足够的耐心，因此都没钓到多少鱼就打道回府了。

农忙时节，我们常常要到几里开外的稻田去把收割好的稻谷挑回家。常常想起在夕阳西下的时候，我们用箩筐或者编织袋挑着一担担谷子踏着乡间小路往家里赶，快到水库的时候，心里就有说不出的轻松感。往往一到水库大坝上，我们便把担子往地上一扔，迫不及待地奔向水库。稍稍准备后，便一个猛子扎进水库，清凉的水抚慰着肌肤，满身的疲惫一下子消失殆尽，落日的余辉映照着的是一张张欢快的脸庞。等到玩够了，便上岸，挑着担子回家。

最高兴的还是每年水库捕鱼的时候。这时往往要摆上一部抽水机，抽上一天的水，把水库的水排干。一些小鱼便被抽水机抽出来，我们用竹筐收集起来，炒上新鲜的红辣椒，再洒点米酒，味道鲜美极了。水抽得差不多了，就可以看到大鱼蹦蹦跳跳，村里的大人就开始下水去捉鱼了，不过这些大鱼捕捞上来，买了是算村里的收益。大鱼捞玩了，剩下的小鱼就会留给我们去捉。只要等村长一声令下，大家就纷纷涌向水库捉鱼，全然不顾浑身的水和泥浆。一般都可以捉到不少小鱼，还有一些之前漏网的大鱼。傍晚时分，随着炊烟袅袅升起，家家户户都可闻到一股鱼肉的清香。

九十年代末期，随着村民大量外出打工，尤其不少人携家带口的常年在外，村庄里基本都是中老年人，水库也日益变得格外冷清。听母亲说，现在水库里的田螺和贝壳很多，随便在浅水的泥巴中摸一阵，就有不少。因为劳动力不足，稻田种得少，水库也很少大量放水，里面长了不少大鱼。

一晃间，离开家乡在外已经十多年了。水库作为我儿时记忆中那难以抹去的一洼碧水，不时地浮现于眼前，使人感到阵阵凉意，即使在喧嚣的都市也很容易让人清静下来。真是难忘家乡的水库，那可是我儿时的乐园，承载了那一去不返的少年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