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从医院回到家，呆坐片刻，看到茶几上的杂乱，默默擦拭收拾。收拾好了，审视一遍，看见牙签盒的位置有点歪，伸手去摆，心不在焉，牙签盒倒了，牙签细细乱乱散开在桌上，一瞬间，最近累积的烦躁、愤怒、焦虑一涌而上，深呼吸，一根一根把牙签放回盒子里，盖上盖子，摆好。
10月初查出父亲食管癌复发、转移，10月22日到上海入住医院化疗，10月26日回家，一周后发现白细胞低至1.47，打了三天升白针，随后就是无止尽的高烧，入院降烧，始终不退，发现严重肺部炎症和心包积液导致的心衰，11月15日紧急转院，入ICU，三天后转入急诊普通病房，至今。
现肺部炎症稍微好转，入院时已停止工作的右肺现在已经出现少量气体，心包积液量略有下降。
父亲住院至今，现在已不能下床，间断性发烧，无食欲，很饿，吃流食。我只两口的食量，父亲需要一个多小时慢慢咀嚼、吞咽，还要防止不规律的呕吐。不知道是不是持续发烧的原因，父亲耳朵听力下降很厉害，现在需要趴在耳边说话才能听清。
以前的父亲，健谈、坚强、爱听音乐，好像一棵随时转身都可以依靠的大树，现在长期卧床、营养不良，肌肉萎缩、耳背、无语，唯有坚强的意志支撑着，每天默默的对抗着、坚持着。
去做CT，护工从腋窝将他抱起，父亲的手臂、腿，无力的耷拉着，我像给幼儿穿衣那样先把衣服套在他胳膊上，然后从袖管伸出去拿着他的手再穿出袖子，扣上扣子，同样把裤子穿好，发现没带袜子，我把鞋子脱下，把自己蓝色的袜子套在父亲脚上，护工半拖半抱把父亲放在轮椅上，父亲的头低着，不知道是没力气还是觉得沮丧。
对于一个四肢已经没有力气的人来说，每次下病床去做CT都是很消耗体力的活动。
父亲时时昏睡，母亲趴在病床护栏边歪着头看着父亲。想着做化疗时候，母亲对父亲说“你看看书上说的对啊，不求岁月静好，只求相伴到老。身体出了毛病也不要紧，只管听医生的话好好治疗，我们才能相伴到老啊”。
父亲在病床上，看到母亲来了，会强力眯眯眼睛，挤出一点笑意。老两口年轻时自由恋爱，一辈子相亲相爱，体谅有加，为了不增加对方的思想负担，出现在对方面前时总是笑眯眯的，哪怕是转身泪眼。
父亲两年半前食管癌手术，遵医嘱，七天滴水未进，为了尽快恢复功能，忍巨痛自己咳嗽、带着身上七八根输液管锻炼慢走，从未有一句怨言，只想尽快战胜病魔，尽快康复。
医生说手术非常成功，术后无需放化疗，只管回家正常生活调养。
现在想来，太低估癌症的魔力，短短两年半的时间，复发、转移，相伴而来的各种并发症，将钢铁坚强意志的父亲折磨成现在羸弱不堪的样子。
每天惴惴不安，恐惧、害怕，从未像现在这样每天伴随着我。
父亲自幼父母双亡，与叔叔相依为命，靠自己的努力奋斗一辈子，以前经常说现在的生活是他小时候不敢想象的，已经很满足了，只想着能和母亲安安稳稳过好余生。
没生病的时候，老两口在阳台洗晒衣服，听音乐，交流看过的有意思的书，一起看电视，母亲絮絮叨叨的评论各个角色，父亲笑眯眯的听着，附和两句。
现在打下这些文字，感觉这些场景是多么美好，但又多么遥不可及。
不敢想以后会怎样，回想从前又感觉心里针扎一样疼，每一天战战兢兢，只愿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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