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女儿收拾书架,挖出了一套《不一样的卡梅拉》,女儿突然尖叫起来,说这是隔壁哥哥送给我的书,不能丢。
我一时间没想起哪个哥哥,确认之后才想起,曾经租住在隔壁的那对母子。似乎那已经是两三年前的事了,隔壁搬来了一对母子。妈妈很漂亮,黑而长的头发,总搭在瘦细的肩上。每次等电梯碰到她都能从垂下的发丝间隙看到她的侧脸。妆容是精致的,看得出不能受过什么苦,至少应该是不为钱担心的那种现状。常见到她的都是在周末,和她儿子各自备着大大的运动包。后来熟悉了经常在等电梯的时候聊两句,才知道他儿子读寄宿学校,每周五回家,每周日晚上再回去学校。所以每周末,她都陪孩子运动或是干点别的。
周一到周五很少看见她。看得出她的工作应该也比较忙碌。偶尔的一两次碰面总能看出她的精致与得体。我已经记不清她在隔壁曾经住过多久,印象里只是没发现有男人从那屋里进出过。虽然内心偶尔也有点痒,却也碍于彼此只是点头之交而不好发问。倒是那男孩偶尔回家总会在门口唤着点点一起玩儿,孩子们之间的相处反倒比大人间的纯粹和深入许多。
普通人的时光里,大多数时间都是宁静的。我是如此,她似乎也如此。彼此还是在周末等电梯的时候问候一两句,却谁也不曾先迈开探索对方世界的那扇大门一步。只是,越宁静的光阴,一旦有风吹过,反而更加波澜。
那是一个夏夜,燥热的风透过阳台依然撩拨着家人。似乎已经过午夜12点,客厅里老公和他堂哥还在家长里短中抽不出魂儿,哄完点点的我正在努力而认真地搞不具真实意义的脸部清洁工作。低头洗脸的瞬间,我听到门铃响了。这并不寻常,我们搬入新家已经至少五年之久,也不曾有人在午夜过后敲响家门。不一会儿,我听到老公在和门口人对话,大意是对方敲错了门。出于好奇,我一把抹干脸来到大厅门口,发现两个肌肉男正扶着隔壁的女人,说她喝醉了,现在送她回家,然后她敲了我家的门。漂亮的女人虽然感觉醉了,又像没醉,她看到我便独自进门说,你也没睡,挺好。然后转头对着两个送她的男人说,你们回吧,我到家了。我上前问她,难受吗?她摇摇头。我看她准备进屋,便顺口到,那进来坐坐,太热,大人还没睡?她一进门就准备往餐桌走去,奈何可能的确有点醉,一晃一晃的,知道她是隔壁邻居后,老公上前搭了把手,让她坐在点点吃饭的位置上,我为她上了一杯水。刚放到她面前,就看她一手托着太阳穴,双眼迷离地开口,还是有家人好啊!至少热闹对吧!
老公和他堂哥随后挪了位置,也一起坐在餐桌旁,问到,今晚忙到这么晚?她点了点头,又像是回过神来,拉着我的手说,妹子你别介意,我待一会就走。这么晚似乎打扰了。我连忙摇摇头,也坐在她旁边,但内心又有点担心,怎么说这也是第一次不太熟悉的人进入家里,又是在午夜后这样一个敏感的时间点,这对于我这样一直活在稳定里的人而言,不太好接受。
或许,不论男人或女人,但凡心里有点事儿,喝完酒总是希望能有地方说上一说的。看着我入座,她微微低头,格外鲜亮的嘴唇咧出一抹微笑,白净的脸上看得出粉底,却也十分细腻,垂着的眼睑看不出太不出太多情绪。耳朵旁的头发随着她一低头又落了下来,仿若一腔刚收拾好的心绪又散了开来。
没啥眼力劲儿的老公开口,说来的正是时候,一起喝点,说着举起酒瓶就要倒酒。还好最终她只喝了点开水。后来随着她断断续续的描述,我大致拼凑出她的生活轨迹:从小生活无忧,遇上心爱的男人义无反顾,后来离婚了,自己便独自带着孩子生活。工作虽然辛苦,却也能给孩子比较不错的生活,只是没办法带在身边,只能放在寄宿学校。同时她也提到自己又要搬家了,因为什么原因我已经记不太清楚,只知道他们离开了这个地方或许能有一份更高更稳定的收入。
提到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时,她很哽咽,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被她用微笑掩盖了。她说你看,女人就是这样,一说起这些就感觉不争气。我附和道,无妨,每个家庭都逃不离那点财米油盐,酸甜苦辣。只不过各家各味各自尝罢了。
后来,她又聊到她的儿子,那是她的骄傲,乖巧又独立。我见过那男孩子,是惹人喜欢的。不然也不可能让点点跟他一块玩儿。听到她要搬家,多少也有不舍,或者说那是一种人类对于离别天然的伤感,即便要离别的两个人彼此感情并不深刻。
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她显得又清醒了很多。没打扰到你们吧?我也该回家了!于是一番在大中国随处可见的寒暄之后,她出了门,转动钥匙进入了那个和我家只有一墙之隔的房子。
不久之后,她真的搬走了。那个男孩给点点留下了一大箱积木,还有一套《不一样的卡梅拉》。
在那之后,隔壁又住进了两个女孩,偶然的一次,其中一个女孩敲开了我的家门,说姐姐,你家借我用一下,五分钟左右。我不明所以,但她已经自行坐在沙发上,然后开着视频,对着另一头的人说,看见了吗,看见了吗,我回家了,我说了我回家了,别再来烦我。我不说了,我家人都在。然后她挂完电话,到了谢又走了。
再后来,两个女孩也搬走了,来了两个小男生。每天回家,都能看到他们门口的外卖袋子。
生活熙攘,隔壁的屋子住着不同的邻居。但每次回家走出电梯,看到隔壁的房门,我总是不自觉想起曾经那个午夜敲响我家门的女人。只是,思想的躁动并无法撼动一成不变的生活。正如我们家,从搬入这边的那一刻起,一直在自己百来平的小窝里进进出出,能看出不同的,应该是点点有长高了,牙齿也长齐了,而我和老公脸上的褶皱,也变多了,就连额头两侧,也有了拔不干净的白发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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