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乌云密布,阴沉得骇人。麦田因此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色。
已经很久没有下过雨了——如今却是反常。
半个时辰前,一个穿青色破长袍的瘦家伙披头散发、一瘸一拐地来到这块田边,脸色和那天有得一拼。
他站在田埂上,叹了口气然后缓缓坐下,眼睛呆呆地望着前方那一片灰绿。
几个月前,他识得了校友王先生。两人一见如故,经常在一起讨论社会新闻、交流学习心得,建立了深厚的友谊。二人几乎无话不谈,但他隐隐约约能感觉到王先生有事情在瞒着他。当然,他也不过问太多,毕竟新思想倡导人们要给他人“留足够的空间”,这是礼貌。
但他就是觉得不对劲。
那天王先生急匆匆地将他约出来,递给他一个小盒子,嘱咐道:
“拜托,千万得替我保管好”
于是又匆匆离去。
之后几日,王先生如同人间蒸发,谁也寻不到他的踪影,直到一个月后他的死讯从校门口叫卖的廉价报纸上传出。
他为王先生的死感到悲痛不已,有谁大晴天莫名其妙地给雷劈死呢?但报纸上是这么说的。他无法见到王先生的遗体,只能挑了个大晴天,去城外的麦子田旁堆个小土包,将王先生给的盒子埋在里面,外面烧了一堆纸,插上了香,说了一些惋惜的话语便离开了。
夜里难以入眠,越发想知道王先生的秘密是什么,以及他到底怎么死的。想着想着,困意慢悠悠地来了,勉强睡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遇见了王先生,他依旧是穿着离去时那身行头,只是多了不少血痕。
“快走吧…家……没了”
王先生眼里闪着泪花,缓缓吐出几个字。
“为什么?但——”
他焦急地问道,还没等说完,一声炸雷将他从梦中惊醒,但依旧没有下雨。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就在第二天,一大群头顶“锅盖”、手里挥舞着奇形怪状枪械的人占领了从旧城门到学校一整条大街,嘴里叽哩哇啦又喊又叫,但是没人听得懂说的甚么。
他正在教室里发呆,突然听到外面炮火声齐响,随后混杂着人们撕心裂肺的哭喊、慌乱无章法的脚步声、砖瓦稀里哗啦的倒塌声。那一刻像极了地狱,或许就是地狱。
他逃了整整一个多月,现在终于受够了!
一阵寒冷的风将他的“神”唤回双目,天色变得更阴暗了。
他摇晃着站了起来,看看四周,从一群圆鼓鼓的土包里找到了最小,最明显的那个——表面已有些泛白。
他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趴在了土包前,一下一下将有些变硬的泥土挖开,翻出了灰不溜秋的小盒子。
他打开了它,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把手枪、一枚军章。
“轰隆…咣——!!”
闪电如炸雷般,惊得他一个哆嗦。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这雨,终于来了。
他眼里闪过了一道光。
2019/3/18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