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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那些委曲求全的《都挺好》

那些年,那些委曲求全的《都挺好》

作者: 樊千羽 | 来源:发表于2019-03-19 07:11 被阅读15次

            凌雁窝在床上追《都挺好》,看到半夜。那些似曾相识的场景,夹杂着往事,翻涌着扑面而来。倔强孤独、嘴狠心软的明玉,像极了那些年的自己。如今,父母已然不在了,所有的一切,随风而逝。

            自从妈过世后,凌雁和兄嫂一家,基本再无联系。

            看着窗外这离家万里之外,黑漆漆夜空里的点点灯火,凌雁只想隔着时空,对爸妈喊出一声:爸!妈!不是都挺好,并不好,并不好!你们一辈子苦心维护、委曲求全的都挺好,那些磕磕碰碰的都挺好,在你们离开以后,都不复存在了。

            那个曾经热热闹闹的家,已经烟消云散。

          去年清明节,妈入土为安。从带着妈前前后后四次住院,到检查出肺癌,到两个多月后,妈在巨大的痛苦中离世。家里,病房里,冷冷清清的,永远就是母女二人相对。哥会时不时过来看看,也就是哥一个人。

            妈一辈子出钱出力、节衣缩食、呵护备至的这家人,孙女生下来直到高中毕业,一家子都在她家白吃白喝。古稀之年了,四十多岁的儿子买车,要出钱;二十多岁的孙女找工作,要出钱;没完没了的各种出钱、借钱…….

            十几年来,每天热热闹闹的定时来吃饭,直到她老了,做不动了,热热闹闹的场景,一去不复返了。

            把妈送上山,葬礼最后一道程序是回魂。道师带着大家回到妈家,在门口点燃引路的香烛,把妈的魂引回来。然后亲戚朋友取下黑袖章,散去,儿女各自回家。

            凌雁回到自己院子里,在车里怔怔地坐了几分钟。然后掉头,回娘家。

          门口的香烛还燃着,打开门,再无一人。

          锁上门,凌雁跪倒在爸妈遗像前,嚎啕大哭。妈临终前才说出来的委屈,最后日子的病床前的孤单,自己这么多年来的憋屈,桩桩件件涌上心头,凌雁都发泄在这再也不会有人听她怒陈对错的空屋子里。

          第二天,凌雁去单位办理了内退,远走他乡,永远离开。

          转身就是天涯,此生不必再有联系。

          和兄嫂的第一次决裂,是十一年前,爸妈想买个房子,住到离儿女不远的地方。凌雁在小区附近到处找,突然有一天,妈告诉她,房子买好了,是一个完全没有熟人的小区,正对新建的长途汽车站后门,是门面的二楼。

            爸妈并不知道买这个房子的原因,可是凌雁知道。因为嫂子不久后就找她,要和她合伙买下妈楼下的门面和门面后面的车库,“然后打通,加上爸妈家,就是个大门面了”。

          她的如意算盘落了空,因为凌雁不干。——父母老了,得住清净的地方,买个汽车站一路之隔的商住房,还要把楼下打通做门面!这算什么?!

          更狗血的是,爸妈出钱买的房子,写了哥的名字。妈说“你嫂子说未来遗产税很高的,写你哥的名字,以后就不要交了”。那是2008年,遗产税?!况且,自己这个妹妹呢?不算人吗?

          最后的结果是:爸妈,还有哥,被凌雁逼着去售楼部,出钱把名字改回了爸。

          梁子就此结下了。妈把兄嫂和凌雁叫到家里,说要调解,“你们两个有误会,今天说开就好了”——凌雁瞪大眼睛,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这完全就是赤裸裸的掠夺行径,难道不应该父母出面来谴责自私之人吗?自己所做的,不过是讨回公道而已,这有什么误会?!

            嫂子开始拍着手痛陈他们多么辛苦办手续,跑得有多累,振振有词。在妈不断点头的“理解理解”之中,愤怒的凌雁丢下一句“调解你妈个屁”,摔门扬长而去。

          老实巴交的爸妈,最愿意维系的,就是都挺好。他们出钱出力,大包大揽了家里一切可能引起冲突的事情。天真地以为,只要把矛盾都掩盖了,就相安无事,就会,都挺好。

            随着时间的推移,父母日渐老去,热热闹闹的家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冷清下来了。

            慢慢的,爸妈不再出门,慢慢的,需要人照顾了。所有衣物日用吃食药物,绝大部分都是凌雁买回来。妈要给钱,凌雁不要,说自己条件好起来了,只有一个要求:自己私下里做的事,希望让兄嫂知道。

          她要把好落在明处,别被人揣测这些都是妈出的钱,她做的好,得要落个好。

          可是妈还是不肯,怕得罪人,只是说:我心里有数就行啦!不要伤和气,大家都挺好,不好吗?

          2016年,爸直肠癌晚期,临终前的老爸,心里惦记着二十多岁的孙女还没有工作,唉声叹气。

          老妈也终日在凌雁耳边唠嗑这件事,再加上嫂子侄女的不断地示好。凌雁心软了,到处托人,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在一家上市公司给大专学历的侄女找了个正式工作。

          那是家里气氛最好的一年,大家都开心,谁也不怼谁。卖了老房子,妈和凌雁商量,给哥八万,凌雁三万,凌雁也一口同意了,儿子女儿天生有别,只要是爸妈的意愿,就好。

            直到第二年,凌雁在外地意外地摔断了腿。

          粉碎性骨折,陌生的城市,无亲无故。独自一个人躺在医院的凌雁给哥打电话,哥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嫂子说:我身体不好,迪迪要上班……

          妈说:他们都很忙啊……

          那是个大手术:植骨,钢板钢钉接骨,卧床三个月。

          五个月后,凌雁勉强能丢下拐杖,回了家。

            而彼时独居的老妈,日渐萎靡,经常咳嗽。凌雁晚上发现不对,妈睡觉得三四个枕头,几乎是坐着睡觉!问起来,妈才说,这样睡觉才能出气顺畅,已经很久了。凌雁感觉不祥,强行把固执不肯去医院的的妈押着去看病,最终确诊是肺癌。

          看护的责任自然是骨折请长假,腿脚还不灵光的凌雁,期间不间断来陪陪妈看看妈的,只有哥。

          那些妈掏心掏肺对待的人,除了看病人似的偶尔来点点卯,坐个十几分钟半小时,再也没见过。

          肺癌晚期,没食欲,难下咽,母女两个的伙食,都是医院食堂凑合解决。

          日渐消瘦的妈,二十四小时咳嗽不止,痛苦不堪,以看得见的速度在迅速枯萎。偶尔的喘息间隙,长叹:没有一个靠得住的…….说:迪迪怎么不来陪陪我咯?结婚不是还早吗?怎么这么忙?......又说:你嫂子那年得了病,手术后出院要住我家,我照顾她时说了,这是告工(交换的意思),以后我病了,你要照顾我啊……

            妈最后一周的下午,趁着哥嫂过来,凌雁去单位续假,顺便打算回家洗个澡。六点钟打电话到妈的手机上,想问问妈想吃什么,气喘吁吁的妈接的电话,说,你哥他们有饭局,走了…….

            凌雁立刻开车往医院赶,一路上踩着油门加速,怒火中烧。那些一点点堆积起来的愤懑,憋在胸腔里熊熊燃烧,咽下去,涌上来,咽下去,又涌上来。

          到了病房,骨瘦如柴的妈晕晕地躺着,气息微弱。隔壁床的老奶奶问凌雁:你妈住的破房子吗?凌雁发了懵:不是啊。老奶奶说:刚你妈和你哥嫂说,你们为什么把我丢下一个人住外面啊!

          凌雁有如五雷轰顶,原来这些年来,妈都没有说实话!

          哥嫂把她弄到那个陌生的小区住着,没同事,没朋友。老爸四年前过世,她一个人,孤单单生活了四年。凌雁自己住楼梯房四楼,妈爬不上去,她在兄妹住的新家属院里看好了一户招租的房子,谈好了价格。趁哥嫂在家时,凌雁提起来,就住在准备租的房子后面那栋一楼的哥嫂,谁也不搭话,大家尴尬地沉默着,最终妈以不习惯住租的房子为由,死活不肯搬过来。

          凌雁怕妈孤独,多次力劝,可是妈总是说,她爱清净,不喜欢人多,就住那,挺好。

          死活不肯搬。

          是的,最后四年,她都在看儿子媳妇的眼色,他们不表态,她就不敢添麻烦。

          凌雁这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没有看透这一点。没有强行把妈搬到有熟人同事的院子里,让她在孤独中,渡过了余生最后的四年。

          几天后的晚上,昏迷中的妈,静静地走了。

          没有必要都挺好了,再也不必配合爸妈的心愿,假装都挺好了。

          妈到最后也没有弄明白,那些没有解决的问题,未表达的情绪,从来也没有消失过。它们只是被长久地活埋了,最终,会以极端的方式,暴露出来。

          他们不知道,那些一厢情愿的都挺好,委曲求全的都挺好,带着伤和痛的都挺好,永远地深埋在女儿的心底,余生,都不会消散。

    那些年,那些委曲求全的《都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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