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3.我们不期而遇，我们蓄谋已久
老高大概是我认识的朋友里最有魄力的那一个了。
认识老高的时候，他正经营者一个没什么生意的饰品店，就在北海。这地方，房价不太大，租店面也便宜，所以经营起来，问题不大。
店面很小，老高每天就这样蜷缩在椅子上，探着头看着过来过往的人群，两只眼睛眯着。
老高和佳怡吵架，总为了一些小事。本来是两个人坐着吵架，结果，我霸占了老高的椅子，老高只能站着和她吵。老高本来就比佳怡高了一些，这下站起来，气势上显得更足了，只是语气有点怂。我就在一旁看着，佳怡站起来，怒气冲冲的冲着老高喊：“高明，还能不能谈了？”
老高站的笔直，突然就怂了下来，弯着腰，语气谄媚，“别别，能谈能谈，别生气，我错了。”佳怡满意的走人，我坐在椅子上捂着嘴笑。老高指着我，扔过来一把瓜子壳，说：“你笑什么？大丈夫能屈能伸，懂不懂？”
我说：“我懂。”
北海像广东一样，四季如春，晚上凉爽的海风扑面而来，我和老高，佳怡坐在烧烤店的门口。
佳怡拿着菜单点菜，老高拍着桌子大喊：“服务员，来一打啤酒。”
服务员和老高认识，随手扔给老高一根烟，说：“拍个锤子哦，拍烂了咋办。”
老高说：“拍烂了，拍烂了丁哥你帮忙赔一下呗。”
丁哥放下啤酒，竖起中指，说：“我去你大爷的。”
我坐在一边开啤酒，老高说自己要表演一下才艺，然后用筷子抵住啤酒瓶盖，手掌从下往上狠狠一推，啤酒盖应声打开，老高一脸得意的望着我。
桌子上全是海鲜，我一个也吃不了，索性要了一份烤饼，自己坐在一边干啃。老高看着我，一脸心疼的说：“多可怜的孩子啊，享不了福。”
我对着老高竖中指，佳怡在一边把碳烤生蚝都放在了老高面前。
老高吓了一跳，看着面前的烤韭菜，和充满蒜蓉的碳烤生蚝，对着佳怡干笑，“狗婆娘，你想整死我啊！”
佳怡满不在乎，继续剥着蒜，吃着蒜蓉茄子，说：“赶紧吃，自己啥样没心里没数吗？”
老高无奈的看向我，我只能赶紧摆摆手，“对不起，爱莫能助，老子过敏？”
老高抓着碳烤生蚝开始埋头猛吃，夜晚的月光淅淅沥沥，丁哥也搬了个椅子坐在我旁边开始喝酒。
我们俩坐着拼酒，老高吃的满嘴流油。丁哥看着佳怡，指了指老高，说：“佳怡啊，小心着点，别给整死了。”
佳怡两只耳朵通红，低着头不说话。老高放下手里的烤韭菜，说：“我去你大爷的，老子猛着呢。”
丁哥掩着嘴笑，说：“知道知道。”
看讨不了什么便宜，索性老高不在说话。
老高的饰品店还是半死不活，两个人就经常吵架。佳怡认为，双方已经见了父母，就該结婚了，想要让老高卖了这店，然后回山西去结婚。老高却不愿意。
最后一次吵架，佳怡放出了最后通牒，说，如果不卖店，两人就分手。老高叫我出去喝酒，就在金滩上，海边的风吹的人头疼，老高做着艰难的决定。
老高掀起自己不多的头发，说自己刚毕业的时候是开火车的，一个月万把块，还很好。我问老高，“那为什么还辞职。”
老高说：“太累了，没有自由。”
我说：“那可是铁饭碗。”
老高说：“你不懂，有些事情，你不牵扯其中，你不会懂。”
我点点头。他讲的东西，我还没有接触，我不懂，只能聆听，我自认为自己是一个非常好的聆听者。
老高接着说：“其实这种大国企，央企，就像是婚姻一样，进来的人想出去，外面的人又想进来，就这样，来来回回，反反复复，永远都有一代新人换旧人。”
月色清冷，遥远的海岸线和月光接轨，整个就是海上生明月的景象。老高站起来提着酒瓶子，在沙滩上狂奔。
老高说自己单独去做个决定，于是我就在沙滩上睡觉。
佳怡走的很坚决，没等到老高做出决定，佳怡就已经离开北海了。
给老高留了言，然后拉黑了老高的微信。红色的感叹号充斥这老高的神经，饰品店里，老高一言不发，我坐在旁边，根本不懂得如何销售。
佳怡说自己不想等了，她要为自己负责，不想就这样半死不活的活着。叮嘱老高趁早走，不要在这里硬撑，要记得对自己好一些，别老喝酒抽烟。
晚上又到丁哥哪里，丁哥搂着老高的肩膀，第一次没有嘲笑他。
老高看着微信上的红色感叹号，说：“这个狗婆娘，还算有点良心，还知道关心老子。这个狗东西，那前几天哪样搞老子，算什么？算是分手炮吗？操，怎么感觉老子被甩了。”
我说：“你就是被甩了。”
老高说：“操。”
还是一样的碳烤生蚝，上面洒满了蒜末，老高开了一瓶啤酒，把碳烤生蚝推到一边，说：“她不让老子喝酒，老子就不喝酒吗？她是谁啊？”
丁哥不说话，默默的拍着老高的背。
从口袋里摸出烟，老高又开始大喊：“她不让老子抽烟，老子就不抽烟吗？操。”老高抽着烟，猩红的火光随着呼吸闪烁，老高突然就哭了起来，他弯下腰来，用手捂着眼睛，嘴里还在大骂着，“这个狗婆娘。”
老高拿着碳烤生蚝，被水浸湿的桌面，老高说：“这碳烤生蚝真难吃。”
老高还是没走，只是生意越发惨淡，没事就拉着我在金滩和银滩上晃悠，每天喝的支离破碎。
我问老高：“为什么还不走。”
老高说：“不知道去哪。”
我说：“这生意太差了，不如走了。”
老高说：“你现在怎么那么像那个狗婆娘。”
我不再说话。
老高看着海面，说：“老子真想那个狗婆娘啊！”
沙滩上的广西人民热情似火，嘴里不停的喊着“靓仔靓仔。”老高心花怒放，在海里租着一条电动的渔船，老高说要带我领略海上风光。
要命的事情，我不会干，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花了三十块钱做了一个专业人士的。
幸亏开的是浅海区，老高被人连人带船救上了岸，我问老高，是不是故意的，想寻死？
老高气愤的给我竖着大拇指，说：“老子是那种寻死觅活的人吗？”
我很认真的打量着老高，说：“很像。”
老高一脚踹在我屁股上，说：“滚你大爷。”
海浪拍打在我们身上，我俩坐在沙滩上狂笑。
每天无所事事，老高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辆车，天天带着我兜风。
我问老高：“你这是从哪里弄的车？”
老高说：“你管从哪里弄的车呢？你坐你的不就行了。”
我又问老高：“你带着我兜风，你的店儿怎么办？”
老高拿起车上的烟，又放下，说：“你怎么像个十万个为什么一样？你再给老子逼叨，你就下去跑着。”
我不再说话，保持沉默。
老高又说：“你怎么不说话。”
我发誓，我有想弄死他的心。于是我问他，“像你这么欠揍的，佳怡怎么和你好这么久的？”
果然，打蛇打七寸，老高突然就变得沉默，车里的车载音乐声音宏达，“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华。”
老高一路开到了南宁，一路上看了不少风景。坐在饭店。老高问我有没有什么梦想？
我说：“我想写一些东西，我觉得我欠这个世界一部小说，一部惊天动地的小说。”
老高破天荒的没有打击我，说：“老杨，你要是有一天真的成作家了，能不能给那个狗婆娘和我写个故事啊？”
我说：“当然可以。”
老高说：“那你记得，把那个狗婆娘写的好一点，把我写坏点，不要说狗婆娘和我睡觉了，就说我是狗婆娘的舔狗，一直追她。”
我问老高为什么要这样写。
老高说：“不知道，反正就应该这样写。”
我说：“好”，老高站起来举起酒杯，说：“来，那我先敬你一杯。”
我们开着车到了青秀山，老高打开后备箱，全都是佳怡的东西，照片，明信片，笔记本，还有被褥。
一股脑全部拿出来，老高站在山脚。我说：“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老高说：“我又没病。”
我说：“那你干嘛。”
老高说：“这狗婆娘，一直想来清秀山，一直没来成，这次我来了，她又不在，我寻思带着她的照片，也算是她来过了。”
举着照片，老高拿着相机让我拍照，我总有一种，举着遗像的感觉。
拍好照片，我问老高：“要不要发给佳怡看看。”
老高打开手机，聊天界面还是那个红色感叹号。老高摊了摊双手，表示自己没办法。
我给佳怡发消息，并说以后照片洗出来，给她邮寄一份过去。
佳怡给我回：“不用了，她已经来过了。”
我告诉老高，老高又是看着佳怡的照片，又是一句：“这个狗婆娘。”
我说：“你骂人真难听。”
老高撇了撇嘴，说：“那咋了，好了这么些年，天天给她道歉，她都把老子甩了，还不能骂她两句。”
我把手机给老高，打开聊天界面，说：“给你，对着手机骂她。”
老高摇摇头，“那不行，我不敢。而且，和平分手，凭什么骂人家，显得咱们不大度。”
我第一次对老高竖起大拇指，老高搂着我的肩膀说：“低调，低调，咱就是这么一个好男人，那狗婆娘不珍惜。”
走的时候，老高送我去福成机场，还是那辆车，老高已经成功戒了烟，车上车载香水的味道刺激着我的鼻子。
我问老高：“怎么说戒烟就戒烟？”
老高说：“那狗婆娘不喜欢啊，那狗婆娘那么大大咧咧都不喜欢，别人肯定也不喜欢。”
老高说的一脸轻松，其实我知道，他应当是很难受的。
机场外人头攒动，老高给我取了几件暖和衣服，和我道别。我问老高是不是还要守着这饰品店？
老高思索了半天，说：“不知道，应该不守了。其实我不太喜欢这东西的。当时是她说她想看最美的海滩，所以就来这里了。”
我点点头，说：“祝你好运。”
老高给了我一个拥抱，说：“祝我好运，你也好运。”
后来和老高的联系渐渐少了，只是微信有时候看到他的朋友圈。
老高走了318，去了青海湖，走了国道，去了布达拉宫。
西藏的国道上，老高和一只流浪狗拍照，车旁边站着佳怡，笑魇如花。
老高和佳怡的最后一条共享朋友圈，老高说：“狗婆娘，你可不可以嫁给我。”语气没有疑问，全是肯定。
佳怡说：“好啊！”
布达拉宫的广场前，老高笑的格外开心，佳怡牵着老高，朝圣着神圣的布达拉宫，这是他们的爱情。
我在朋友圈祝福老高，老高说：“记得你的小说。不过结局要改一改，我这个舔狗，修成正果。”
我说：“好！”
翻开手机备忘录，突然发现，我写了好多的东西。这些话没有美感，全是胡乱绉的。
我们终将相遇，在路上，在海边，在你所知道的每一个地方，在你所去过的每一道风景，那一定会是我们的不期而遇，也一定会是我的蓄谋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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