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冬去春来，又是一年春来早。
桐城市作为南部滨海城市，一年四季温差均不大，夏日里，隔三差五便会降雨，加上沿海的风总是吹拂着这片临海的陆地，所以气温也不至于太高。而在冬日里，也从来没有飘过雪花，屋檐下也很少见过冰凌。如果在深秋或者冬日，起个大清晨，偶尔会在郊区的田野间见到草叶上凝聚的白霜。
在过去的一个秋冬季节，李至善老人也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在暗中观察李毅的动向。
经过连续几个月的暗中观察，可以看出，在学校附近同学比较聚集的地方，李毅和晨露总是保持着一段距离，当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一起，没有其他熟悉的人在附近时，他们才会走得很近。事实上，浅海路中学地处桐城市的教育园区，在附近聚集着许多诸如书店、图书馆之类可以供学生阅读课外书的地方，而他们两个则偏偏选择了距离他们学校有一段距离、位置相对比较偏僻、且规模相对较为狭小的这家图书馆，其中的缘故李至善老人自然了然于心。
这一日午后，依旧是星期五下午，小雨初霁，在青翠的草叶之间偶尔还可以看到几朵零星的花朵，此时，经雨的草叶和花瓣上也都匍匐着沉甸甸的、豆大的水珠，压得草叶和花瓣都紧紧贴着地面。抬头间，老人看到天上挂起了一道横跨河流的彩虹，橙色的暖阳刺破云层，照射在面前的草地上，晕染在草叶和花瓣表面，原本有些压抑的花草骤然间仿佛被注入了某种神奇的能量，显得有了生机。
而在彩虹与草地相接之处，一个男孩弯腰从草地上捡起了某样什么东西，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将所捡起的东西放在了一块向阳的白色石头上。之后，便和身边的女孩一起朝着不远处图书馆的方向走去。而那两个走远的孩子便是李毅和晨露。
看到小男孩和小女孩的身影逐渐远去直至消失，老人紧走两步，来到了刚刚被小男孩放了某种东西的石头旁。原来刚刚小男孩很小心放在白石头上的是一只被雨水濡湿了翅膀的黄色蝴蝶。而蝴蝶的翅膀正贴伏在石头上，接受着阳光的照射。
看到眼前这一幕，李至善老人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心弦被某种力量弹拨了一下。其实，在潜意识里面，老人真的不希望刚刚走进图书馆的那个叫做李毅的小男孩会和程峰的死有关。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他和陈亮的判断不过都只是一种虚妄的猜测。
在感情上，老人不愿意接受李毅可能会是杀死程峰的凶手，但是作为一名曾经的人民警察，他心里明白，所有的判断都是需要讲证据的，而从目前所掌握的一切线索来看，程峰之死与小男孩之间有可能会存在关联性，因此调查仍然不能够停止。
此外，在这一段时间里，李至善老人详细阅读了《1Q84》。在阅读《1Q84》的过程中，老人曾不止一次地想到，莫非自己遇到的那个叫做李毅的小男孩和那个叫做晨露的小女孩在某种程度上便是小说中所叙述故事的男女主角——天吾和青豆——的化身吗？
在小说所叙述的故事中，天吾和青豆只是在很小的时候同过班，并且接触也不多，但正是仅有的几次接触，让他们彼此之间心里有了对方，而在之后的漫长人生中，他们两个人都陷入了对彼此的寻找之中。在那个故事里，天吾和青豆小时候都属于性格有些孤僻的小孩，而无疑李毅和晨露在日常生活中性格也都相对内向孤僻，从这一角度来看，眼前的李毅和晨露与那故事的主角——天吾和青豆——之间还的确存在着某些相似之处。
即便是体察到了李毅和晨露与《1Q84》一书中所叙述故事主角青豆和天吾之间有着诸多相似之处，但是在老人的心中，依然祈祷两个孩子长大后千万不要成为被社会边缘化的人（注释：《1Q84》一书主角青豆和天吾均属于被社会边缘化的人），同时也更希望他们不要成为如青豆一般沦为一名杀人凶手。
老人目送着男孩和女孩的身影消失在前面图书馆建筑中之后，又在原地怔怔地站了一会，便没有再跟踪下去，因为即便不用继续跟进去，他也知道那两个小孩会一如从前一般坐在图书馆二层书架旁边的那个桌子上共同阅读着那本相同的书。
......
春日傍晚，和暖的阳光将周围的建筑物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而李至善老人和陈亮就坐在阳春街边上的一处树荫当中，在此之前，他们两人差不多平均每周都会见一到两次面，而基本上每次见面都会谈到李毅和晨露。他们两个人彼此交流着他们对于这两个小孩的认识。即便是陈亮从来没有真正面对面见过晨露的面，但由于听老人介绍过太多次，他相信即便是有一天那个谈话中经常出现的叫做晨露的女孩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也一定能够第一眼便认出她。
“李毅其实是一个很善良的孩子。”李至善老人眼睛望向远方。
“所以我们调查一定要慎重，我们不允许事实被永远掩盖，但是也不允许真相被扭曲。”陈亮陷入了无尽的沉思中。
“从我这一段时间的连续跟踪中，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异常的地方。”
“但是李毅和晨露这两个孩子的相处方式似乎有些太过特别了吧。”
“也许是因为那两个孩子的性格都太过内向的缘故吧，所以相处起来才会与其他的孩子之间有些区别。”
“不，我觉得对于李毅而言，晨露一定具有某种特殊的意义。也许就如小说中天吾对于青豆的那种特殊存在，青豆为了能够寻找到天吾，几乎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得出来，包括杀人。”其实在这段时间里，由于从李至善老人处得知李毅和晨露经常会到图书馆去阅读《1Q84》之后，陈亮也反复将《1Q84》通读了无数遍，并且在阅读的过程中，脑海中也一直都会将李毅和晨露与书中的青豆和天吾的人物形象进行比照。
“青豆与天吾不过只是小说中的人物，也许李毅和晨露两个孩子的性格与小说中的人物之间是有那么一些相似之处，但是也千万不能够将这两者之间进行这种近乎机械式的盲目对应。”
“也许从晨露身上可以发现一些什么呢？”
“你的意思是晨露也有可能是构成李毅做出某种行为的因素。”虽然陈亮并没有直接说出这句话，但是对其了解甚深的李至善老人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意思：“虽然这一想法有些太过匪夷所思，但是对晨露的身世展开调查也未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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