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因你的钱，谈何真心

我如何走进你的心，Tell me!

01

我本寒门学子，一朝得志，扶摇直上，平步青云，一日看尽长安花！

我原是刘家村的刘大牛，如今换名刘兴。以前的名字俗气，上不得台面，我可不好意思在合同上签大牛这个名字。显得我父母多没文化，自己多LOW！是吧？

其实我也没多大文化，念的二流大学，但好歹咱也是有大学文凭的文化人了。

我才四十多岁，看不出来吧，我看起来是不是很老？其实前些年我可是能冒充大学生的，谁也没怀疑过。可是变老真的只是一瞬间的事。哈哈！不是吗？

我的事业正平稳上升，我的老婆很漂亮，我的儿子在公立幼儿园，我的父母都还很健朗。

“如此美满的人生！那你，有过遗憾的事吗？”记者问。

我交换了一下翘着的二郎腿，点燃一支烟。

“不介意吧？”

“没关系，你随意！”

我看到年轻的记者眉头微皱。

“遗憾的事？”我狠狠地抽了口烟，良久才说，“有的！”

“是什么呢？关于人的还是事业的？听说你的事业一直顺风顺水，那大抵约莫是关于人的啦。”

正经给企业家写自传的人也会有好奇之心的。

“对，关于人的，女人！”

我看到她的双眸放光，每个记者都有狗仔的潜质。可是她那明晃晃的眸子晃得我心也晃眼也晃连脑子都晃了。

“你爱过的？”她尽量表现出自己不是很八卦的样子，可是眼睛已经出卖了她，还有她一些别的心思。

这个年龄的我目光如炬，怎会看不出她那蠢蠢欲动的心思？

大抵外界是不相信的吧！

我与妻子伉俪情深，还是青梅竹马，我怎会又怎该出现那样的事？

世间还有一词特别好，可是！

凡事都有可是的一面！

02

那时，我大概也就三十多吧。满腔热血，加上事业也顺起来。我是自己创业的，你肯定知道这其中的酸甜苦辣，可是，大伙不都是这般过来的吗？我想说这不是重点，你不用记着的。

你们替人写传的不得写些与众不同的才会有销量的吗？励志类的就太大众了，我也不想让你白来。

作为年轻有为的企业家，是大众的焦点，说白了，其实我们差不多是光着身子的。除非很有手段。所以，我想说的其实是，我真的不容易！她也很不容易吧，我不太明白，说真的，当时我真的弄不明白她，她就是一团迷雾，虽然我比她年长了许多。

怎么开始的？你不要打断我。我会说的，都会说的，我这人坏毛病一堆，唯有这个优点，就是一般不会食言。

我被她学校请去开了个讲座，讲讲心灵鸡汤这类的故事，你肯定懂这方面的事吧，我就不多说了。然后就是自由提问的时间。

我还记得那天我穿着白衬衫，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本来外面还有外套的，西装，很正式，我一向尊重知识分子，虽然我肚子里没多少墨水。天气太热了。那时，我不晓得白衬衫是女大学生致命的诱惑，在我看来，白衬衫是随时随地都可以穿，有钱没钱都可以买的，既不轻佻又不严肃关键什么价位的都有。其实，我后来才知道，白衬衫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穿出我当时的效果的。当时，即便我穿的是破麻袋，也是受欢迎的吧。

她呀？什么反应？你不要老是打断我的思路。

自由提问，刚说到自由提问的环节，对吧？

大家都问我创业期间遇到什么样的困难，是如何克服的，有没有沮丧过，绝望过，是怎样度过那段艰难的时期等，都是些无聊的问题。老实说，创业时都还好吧，困难是有的，但总归是有希望的，所以意志是不会垮的。我后来还看过心理医生，却不是因为这个。你肯定没看到过这方面的报道吧。

后来有个女同学，站起来羞羞答答地问，老师，请问你有女朋友吗？

我笑，说，没有。

我看到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就好像饿狼见到小绵羊一样，是不是很夸张！但就是那样。

我接着说，不过我有老婆，还有个儿子差不多念高中。

怎么，你不相信？那个女同学也不相信，一副雷劈了的表情，木木地坐下，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我真的有老婆孩子的，上幼儿园那个呀，那个不能说，真不能说。

我是农村的孩子，还不怎么擅长读书，当然很早就得传宗接代。我老婆是隔壁村子里的，我们一同上的小学初中。后来理所当然就结婚了，哪有为什么，合适呗！

那个女同学当然不是她，开什么玩笑！

主持人打着马虎眼，问还有提问的同学没，我知道讲座已经结束了。正准备致谢说几句勉励的话下台，她就站了起来。

高高的马尾，真的，眼睛很亮，不是很大。隔那么老远，我看得真切，我想这些年没好好读书还是有好处的，至少目力极佳。

她太靠后了，话筒传过去得费不少时间，我想她应该也知道这点，为了不耽搁大家的时间，她就那样提问了。

我想，可能没有话筒改变了人的音色，我听着她说话很舒服，以至于我没注意听内容，不得不抱歉地请她再说一遍。

她说，老师，你虽然念的是二流的大学，可是大学期间参加了许多创新项目，社会实践，也获得过很多奖项，简历上也是满满当当的。我想问的是，像我这般既不学无术又没有任何实践经历的人，简历该如何写？总不能拿着空白的简历对HR说，我的人生就是一张白纸，你可以在上面恣意挥毫，请收下我的膝盖吧。

她说完，台下一片哄笑，她既不脸红也没笑，就那么站着，两眼亮亮地看着我。

我半天没说话，主持人可能觉得尴尬，想帮我解围。

我示意他不必。然后说，其实，你真的很勇敢！有很多同学真的简历就是一片空白，他们没有什么可写的，学习成绩没挂科就已经是万幸了，不，没挂科到不能毕业已是三生有幸！很多人，真的到了毕业季才会恐慌，看着空白的简历，想死的心是真的有。那么，像这样的人，简历该如何写呢？肯定不能像你那样吧。

我对她笑了笑，真的只是对她，虽然很多人会觉得我是对他笑。

我继续说，古人有句话真的说得好，悟以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过去的荒诞我们回天乏术，但是未来还在我们手里。你可以选一家自己特别中意的公司，把它里里外外都掌握了，包括他外衣内裤穿的是什么牌子，喜欢穿的又是什么牌子，未来可能会换什么牌子，他中意什么的人，他里面工作的人都穿些什么，尽你所能地了解这个公司，把自己的优点都捋一遍，人总归是有一点优点的吧，比如说很会撒谎也算啦。

台下一片掌声。

我看着她说，这回知道怎么写简历了吧。

主持人说，时间到了。

我说，我的联系方式就在大屏幕上，欢迎大家的不定时骚扰。

其实，当时我应该就对她有企图了吧，不然不会在最后特意提醒大家看大屏幕。还欢迎骚扰，屁！老子哪有那么多时间。

03

她当然没有联系我，怎么可能，她不是那种人。哪种人？你问这个呀。我指的是她当然不是那种很努力的学生，你怎么会想错，就是她问我空白人生的空白简历，好不好？

我们怎么又有交集的？这个真不好说。

你知道一种现象吧，当你心里在意一个人的时候，你总会和她不期而遇，感觉走哪都能遇到，有种天意如此的命运感。

我去酒吧就遇到过她一次，要不是她那明晃晃的眼睛，我真认不出她来。

她给客人推销酒，见到我，也没尴尬，但没向我推销，大概是不好意思坑我吧。后来，我去过几次，也没见到她，心想大概伤到她自尊了。

然后，有次去酒店吃饭时，看到她端着盘子进了厨房。看到客人刁难她。

说真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心疼吧，我想，我大概是心疼她的吧。

我没让她看到我，不然她可能又会换工作的吧。

我开始经常去那家酒店吃饭，不住宿也在那吃饭。她有时上午来，有时晚上来，有时一整天都在。我想，她不忙着找工作吗？快毕业了吧。

有回她打碎了一个昂贵的盘子，她蹲下去捡，好像是玻璃扎着了手，因为洁白的瓷盘边缘染了红晕。经理把她叫进了办公室。

我在洗手间门口看到了她，正在小声哭着。我真的没忍住。

我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她说，没事儿。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经理对她不怀好意，说如果她不陪他一晚，就让她赔一万。

她说，那个混蛋，人难道不会犯错吗？我要有一万，至于来这找虐？

我说，我可以帮你赔盘子的钱。

她冷笑，也是陪睡一晚？

我笑，你大可不必如此，我还没小人到趁人之危。

她反问，那还不是一样居心不良。

我说，我居心不良得正大光明。

她说，我没记错的话，你是有老婆孩子的吧？

我说，我们都是明白人。

04

我当然帮她赔钱了，不过她说，她会还我，算是借的。

我肯定知道她是开玩笑，她真的不是我见过的那种人。

你想多了，钱，她是不会还的。人，她是不会给的。

我都说了，她不是我见过的人，哪种人都不是。

她呀，我忍不住苦笑，她可以毫不愧疚地拿走你的钱，给你一句空头承诺，也可以对你十天半月的不理一回，也可以突然给你买礼物，很便宜甚至还有不花钱的，但是真的很会收买人心。

送什么？你说礼物呀。

有回她送我磨脚石，说我经常出差，脚多少有些吃不消；有回还送我健胃消食片，还不是江中牌的，我都不太敢吃。有次，竟然送我套，真的不是我想歪，我以为她良心发现了，结果她说，她学校搞艾滋病的宣传，每人都发了一个，她觉得我用得着，就特意给我留着了。特意，你知道吗？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人吗？

我经常出差，也会给她带些礼物，都是当地有特色或本身有特色的东西，她喜欢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比如？算了吧。我不想说，还是说一种吧，石头。为此，我特意去爬山给她寻看起来最奇怪的石头，本来就累，还去找石头。感动？开什么玩笑，她可能看一眼说句不喜欢就扔一边了。我书房里堆了多少她看不上眼的怪东西，有些甚至是古董。

她的眼光真的不好，比如，错过我！

在一起没？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应该算吧。

她有时会突然打电话叫我出去吃饭，大晚上的，其实她已经吃好了，叫我去只是让我买单。也会带我去见她朋友，当然不是大学里的朋友，那样我也不敢去呀。她心情好时，也会约我出去玩，欢乐谷，逛街，都不是很有名的地方，但她会走在我前面三米远的地方，不准我靠近。

谁买单？当然，不是我，哈哈。想不到吧。我也不明白这事。

她似乎很缺钱，到处兼职。我问她，为什么不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她说，稳定的，正经的一般都挣不到什么钱，根本不够用。

她到底要那么多钱干嘛用呢？也不见她穿很贵的衣服鞋子，用很贵的包呀。

后来明白没？分开以后明白了，但是晚了。

05

为什么会分开？问得好呀，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呢？

每个月，她差不多会向我要一回钱，不多，万把吧。我都给了，没问原因呀，有什么好问的，每个人都有点隐私。

你问我们睡过没？哈哈，那时，他妈的还真没睡过，手都没牵过。我怎么愿意给她钱？怎么愿意，我也不知道，她要，我自然地就给了。也许，我真的太宠她了，或许太爱了吧，以至于对她没图什么回报。

她怎么好意思？哈哈，我不是说过了吗？撒谎也可能是优点，她的优点，大概就是无耻吧。可是我就是喜欢她的无耻。我的优点大概就是犯贱吧。

第一次？你一个大姑娘家竟然好意思这么直接问我，不过都问过睡没睡这就不奇怪了。我们的第一次呀。是她主动的，真的。

有次我从国外出差回来，她已经好久没联系我了，突然打电话说在酒店等我，我以为跟平常一样，她要陪我一起吃晚饭。

就直接去了，晚饭是在房间吃的，平时我们都是出去吃。吃饭时，她的眼睛时不时瞥我，搞得我莫名其妙的，以为带的礼物她又不喜欢。就说，下次一定带好的。她问，你吃好了没？我以为她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赶紧放下筷子，说，吃好了，有事吗？

她就让我去洗澡了。我满腹怀疑地去了。那时我真的被她磨得已经没有其它旖旎的心思了，真的只是不解地洗澡。

出来后，吓我一跳，她半裸着躺在床中央，看见我说，还不快过来。

我简直是受宠若惊。

那天晚上，我真的很后悔没有好好吃饱饭，难得她有心思还热情似火。我竟有些体力不支。怪难为情的，不过当时满满的都是甜蜜。

她趴在我胸前，说，我给你生个孩子吧。

我说，好，你尽管生，我都养着。

她笑，你不怕家里的老婆？

我说，我们早就不在一起了，约好了的，等儿子大学后就离婚，她都重新找了一个好久了，我也应该赶紧找一个。

她没答话。我那么明显的话她肯定听明白了。

好半天，我以为她睡着了，想把她抱下来睡。

她说，我认识你儿子，叫刘天，先天性心脏病，等着换心脏吧。

我说，嗯，我们虽然隔壁村的，还是算近亲，这也是我们后来不在一起的原因。

她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每月都要钱吗？

我当然不知道，她其实也没想听我回答，只是想要告诉我真相罢了。

她说，我有个妹妹也上高中，私立的，很贵，我有个妈妈生病了，住院，很贵。都很贵。我没办法，我爸死得早，我是长女，不能不管。

你就当作你在做慈善，捐给社会了吧，我肯定是没钱还你的，以后，如果我不小心发达了，我会回报社会的。

我说，傻瓜，你可以早点告诉我的，我都会帮你。我吧，那时虽不是很有钱，但还是不缺钱的。

她的眼泪掉在我胸膛，好像就掉在我心尖上，咸咸的，很痛！

她说，我知道，你不是很坏！

那一晚以后，我好久都没见过她，她不许我擅自去学校找她，可是电话她又不接。我以为刚刚起步的情感又被她扔远了。

我违背诺言，去她学校找她，结果发现她早就不在了。

我想她只是任性又犯了，会回来的。

我每天会忍不住想起她，会不会有人又为难她，钱会不会不够？她脾气真的不好，一点都不好。一旦觉得自己有一毛钱的理，会惹出一百块的祸。

以前那个酒店的经理为此吃过大亏，她把那事告诉了人家老婆。我还不是得帮她摆平后面的事。

她真的有好久没联系我！

06

大概多久？一年多吧。

我都要去报案了，又觉得自己好没立场。

后来，我接到医院的电话。你等会儿，我去下洗手间。

我在洗手间待了好久，等我确保自己说起这事不会再流泪了，才慢慢走出去。那个记者依旧坐在真皮的沙发上。

他们说，她正在医院抢救，出车祸了。她电话簿上我是第一个，署名爱人。

我疯了似的赶过去时，医生说，有什么话进去给她说说吧，时间不多了。

我脑袋就嗡的一直响。

她满脸血污，只有两只眼睛看着我，再也不是明晃晃的了。

她说，我原本想，给你生个孩子，给刘天换心脏的，配型成功率肯定很高，看来不用了。我已经给医生说好了，把我的心脏给他，同意书我一年前就签好了，只是签的是我们孩子的心脏，现在不用麻烦了。一会儿就可以了，他们已经去联系刘天所在的医院了。

她说完这短短的话似乎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我一个劲地哭，真的，一个大男人就那样无所顾忌地无声地哭。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握着她的手，脸贴在她胸前，一直淌眼泪。

她说，你看看我吧，以后就没机会了。

我的心那一刻真的被人撕碎了，她真的好残忍，真的！

你问成功没？什么成功没？换心脏呀。当然成功了，很巧是吧。天意吧，我们把自己想不通的一般说成是天意。其实哪有那么多天意。

一年前她就去过医院看刘天了，瞒着我去的，当然。她告诉过我她认识刘天，我没放在心上，后来的事真的只是巧合，配型成功也是巧合的。她是惜命的人，怎么可能想得到有一天刘天用的心脏是她自己的，她真的只是有想过用我们的孩子而已。

什么？你也认识刘天！对哦。我想起来了，难怪！

对面的记者收起录音笔，本子。

你不奇怪吗？我为什么来找你。你知道我是谁了吧。她说。

我说，你难道不奇怪一向不接受媒体采访的我为什么会突然见你吗？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她有些颓然。

不，我没有早就知道，我只是要确认一些事情。我说。

我可以看看刘天吧，毕竟我姐姐的心脏在他那，我还是有资格的吧。她说。

我说，我应该也有机会去看看她了吧。

她说，我长得像姐姐吗？

我说，你姐姐曾对我说过，她有个妹妹，和她很像，跟双胞胎似的。我刚才看过了，是真的很像，但又一点儿都不像。你回去吧，刘天明天回国的飞机。我会让秘书通知你的。你到时把她的墓址给我秘书吧。

还有，你姐姐曾对我说过一句话，我本因你的钱，谈何真心？这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真实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