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洲芳文】
彦勇是我十岁之前的玩伴,他家和我家只隔一条马路,从他家出来,三分钟就可以到我家。那个时候,他父亲在村子里做点小生意,所以他们家在生活上比我们这些光靠种地的农民家庭要好一些。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他家已经有了彩色电视机和录音机,以及很多我没有见过的新奇玩意。记得有一次,他拿了很多一角钱对我炫耀,并跟我说:迎春,你要能数真(清楚)有多少钱,我就给你。这对于刚上幼儿园的我来说确实有些难度,可是,我经不住那么多钱的诱惑,毕竟我家里的条件不允许我拥有那么多零花钱。我就真的去数了:一毛、二毛、三毛…一共十一张。数完了,他问我:多少钱?我说:十一毛。他不相信,我又给他数了一遍,一边数,一边大声的念出来。他终于相信了,但是他并没有把他的钱给我。
小学三年级以前,我俩的学习成绩都是半斤对八两,我只比他能多数几个数而已,却不知道,数到九毛的时候,接下来该数一块了。
记得有一天下午,我在他家玩耍,他爬上他家的杏树摘了好几个杏儿给我吃。我们正吃的起劲的时候,天突然暗下来了,可能是要下雨,我们赶紧跑进了屋里。紧接着,大黄风就从他家墙头窜进来了,风沙飞起来的时候遮天蔽日,从窗户外看去,空气被一团团的黄土覆盖,连天空都看不见了,而且还能听见细小的沙粒打在窗玻璃的声响。大风裹挟着沙尘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极了深夜里狼群的哭嚎。而且,这声音一直没有停止,大有愈演愈烈之势。本来是下午的时光,屋子里却黑洞洞的。我吓坏了,以为世界末日要来了,我就要被这风沙掳走了。我越想越害怕,最后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哇”的一声哭出来了。而彦勇却拿了一个绿绿的酸杏蛋啃着,嘴里还时不时的吧唧几声,根本没有理会我的感受。我更害怕了,哭声一阵比一阵大,就是那种放开喉咙、毫无顾忌、歇斯底里的哭,似乎要用哭声掩盖住窗外的风声。哭声惊动了彦勇的父亲,他父亲对我说:甭哭啦,你爹一会就来接你了。
我焦急地等着父亲的出现,那个下午对我来说,每一分钟都显得那么漫长,仿佛经过了几个世纪。我不确定父亲什么时候来,这种大风的天气,彦勇的父亲也不愿意出去通知我爹,更不会把我送回我家。我就那样等啊等……
当我听见他家街门的响声但是还没看见谁来的时候,我就立马判断出是父亲来了,或者说我希望是父亲。当父亲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内心的恐惧感瞬间荡然无存,再也不怕外边的大黄风了。
我跟在父亲的后边,父亲弯着腰,两只手分别抓着我的左手和右手。我当时的身高只有一米左右,父亲的身躯对我来说就是一堵墙,我站在墙后边感觉是那么安然。尽管我让风吹的睁不开眼,只能亦步亦趋的随着父亲的脚步前进,可心里还是很欣慰的,父亲给我撑起了一片天。
后来,彦勇家的生意做大了,他们全家搬到村子的北面去住了,我和他的联系也就逐渐少了。当我周围聚集了一群小伙伴的时候,彦勇就彻底消失在我的世界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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