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别多年,甚是挂念,余离家多年,遍寻多地未果,幸门下弟子巧遇,三日之后自有人乐坊寻之,当年因果自然相告。”我缓缓的合上纸条,这口气自然是九叔无疑,但实在难以想象九叔这几年间也在帝都,也难以想象九叔的弟子居然是那玄衣女子,难怪在我无意中念出当日九叔,她的表情和神色如此怪异,如今见到九叔提到“弟子”二字,也许这就是我所不了解的九叔,看似很了解,其实是浑身谜团的人。
这几日一如往常,我还是遵照和云府的约定,每日给云菡萏传授琴艺,从那日的宴会结束后也未见过云青,我问她云青这几日的动向,似乎她也不甚了解云青的安排,我便不再追问。
这一日倒也无事,在坊中闲来无事与姐妹们聚在一起吃酒闲聊,我本也不是酒量很好的,喝的又是后劲十足的高粱酒,几杯下肚后略略有些头晕,稀里糊涂的推辞了姐妹的好意,在嬉笑声中我脚步虚浮的回到了自己的房中,倚着暖榻我闭目养神醒酒,刚有些迷糊,忽听得外面吵嚷声,似乎是林姐正与人答话,我略感惊奇,心中暗忖道:“莫非是按约定九叔派人过来了?”
我理好衣裙,下榻到窗边向外看去,却见林姐正向一四十上下年纪的男子,那男子神色倨傲,只是微微点了下头,只是询问林姐,由于隔的较远,我依稀听到什么“......你竟敢如此大胆......女子.......九先生......”看不清林姐的神情,但感觉似乎她很是惊恐。说话间那男子起身举步向楼上走来,林姐欲阻拦,却又畏惧的缩回手,又快步上前招呼仆人,一面大声喊道:“快去.....快去......喊林姑娘起床。”
林姐一路领着那男子进了我的房中,林姐忙招呼我称呼那男子:“许爷。”我微笑着向那男子敛衽一笑称呼了一声,那男子看我片刻,面色缓和不少,细看我片刻,一面询问林姐:“这林姑娘是从哪里来的?来这坊中已有多久了?”
林姐面色惨白,犹豫了半天没有说话,那许爷的男子回头看着她冷笑不止,突然喝问道:“这个时候你还在这隐瞒,你真的不想要命了吗?”
林姐也算是经历不少场面的人物,可在这许爷面前如耗子遇到猫一般,哆嗦一下,低头回答道:“林姑娘来这里已有半年之久了。”
许爷看我半晌,忽然目光柔和不少向我问道:“她说的可都是真话吗?这半年来她可曾刁难你不少?”
除了初见林姐着了她的道之外,林姐真心还是对我不错的,看着林姐一旁惊恐的神情,我摇了摇头:“这位许爷,林姐待我如亲人,倒是没有半点刁难。”
那许爷看我片刻,自语道:“芩姑娘交代的应该差不了多少,应该就是姑娘你了,模样、年纪都贴合。”侧头对林姐吩咐道:“你难道不知道这北街几大乐坊是何人的生意吗?坊中收了人为何不及时通知我,我却不是那位先生身边的人,却也不知到底是何种原因引得那位先生不快,一会先生身边的芩姑娘来了,你自己去解释吧,我去外面恭候芩姑娘。”
许爷转头恭谨的对我施礼:“姑娘稍作准备,一会来一位重要人物,我先下去等候。”说罢深深看一眼身旁的林姐便出门下楼去了。
林姐看着许爷的背影深深行礼:“许爷教诲,小林谨记。”
林姐迟疑片刻,向两侧的婢女喝道:“还愣着做什么?快让婆子们烧水送到屋中,让林姑娘洗漱收拾。”
两侧的仆人快不走了出去,林姐关了门上前几步走到我的身前,脸上神色复杂,忽然跪了下来。
我上前扶起她:“林姐你这是做什么?你也无需害怕,我也不知道这位许爷到底是什么人物?也不知道他口中的先生是何许人,反正你放心在我来到帝都走投无路的时候,是你收留了我,又管我吃住也教了我不少新东西,也是靠你我在这帝都也算是略有薄名。”我深知帝都对我来说还颇为陌生,毕竟多一个朋友多一分方便,能够得饶人处且饶人,也是为自己留一方后路了。
林姐神色复杂,眼眶中突然噙满了泪水,声音哽咽道:“林丫头...不对,其实我也是粗心大意,来这些时日了我竟然也不知你的名字,也难得你心如此大,其他话我也不多说了这次林姐欠你的自然记下了。”
我微笑道:“林姐起的名字我都习惯了,若是改口不免麻烦,怎么喜欢就怎么叫吧。至于林姐记下的我也等得及。”
不多时婢女端了热水进来,林姐一边服侍我洗漱一边告诉我,这许爷是北街清乐坊、天香苑、凤来楼等几家最大乐坊的事主,平日里许爷还经营其他生意,各乐坊都安排了下人经营,今日这般火气来到乐坊却是头一回。
收拾妥帖,我和林姐便双双下楼,许爷恭迎在乐坊门口,见我下楼,面色越发柔和,陪笑着让随行的仆人端上几个锦盒再三让我收下,态度颇为恳切,拒绝不了许爷的好意,我便随意打开几个锦盒看了看,岂不料越看越是吃惊,均是稀有难得的饰品,最后一件是一尾长琴,光从琴身木质年代和做工精致程度来看,也是少有之物,我暗自纳罕没想到九叔在这帝都竟也有这般面子。
不多时许爷随身一仆人慌张进来在他耳旁低语几句,许爷神色大变,起身恭敬的向我施礼道:“芩姑娘到了,我去恭迎,请姑娘稍待。”便示意林姐与他一道出门迎接客人。
我翻看着许爷送我的锦盒,片刻之间许多脚步声纷至沓来,只见许爷恭迎在那日见到的玄衣女子身后,林姐紧紧跟随,进了乐坊厅堂内,我微笑着上前向玄衣女子施礼道:“早知道若是姐姐来了,一封书信小女子便自去拜见先生了,何须姐姐如此劳烦。”
那玄衣女子神色一改进屋前的冷傲,面色温和对我说道:“凝姑娘客气了,先生安排必然做到,只是这清乐坊先生不快,不如早点关了门吧,许德生,先生吩咐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身后的许爷脸上冷汗不止,慌忙跪下向玄衣女子磕头道:“既然是先生命令,请芩姑娘回去转告先生,小人一定遵从,还请姑娘回去替许某美言几句,小人感激不尽了。”
我心中大奇,这方才林姐在许爷面前的样子不是和此刻一般么,九叔竟然在这帝都有这般如此头脸,能让许爷惊吓到如此地步。
我上前一步向玄衣女子施礼道:“姐姐稍安勿躁,小妹讨个情面,若是此刻关了这清乐坊却让这满院几十号人如何安生,结果也就是让这帝都街边多上数十具冻死骨罢了。”
玄衣女子看我片刻,微笑道:“既然如此,这清乐坊将来如何安置就让姑娘来处理吧,许德生回头择日把坊中众人的卖身契和乐坊的地契交给姑娘。”
那许爷连连点头,又转身向我跪谢不已,从未受过此等大礼的我,忙伸手扶起了许爷,也招呼林姐起身,玄衣女子看在眼中,眼中微露赞赏之色:“姑娘的确好心肠,若是先生在此,这一干人等都得逐出帝都了。这时间不早了,先生吩咐我申时接姑娘过去,那边早已为姑娘安排住所,一应物事早已准备齐全。”
我便招呼林姐帮忙把方才许爷送的东西一应先收在乐坊,便与玄衣女子一道上了门外备好的马车,自从北街向主路街口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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