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曼给秀发间竖起蓝色的发卡,两手将栗色的大波浪长发往头顶拢了拢,左手固定头发根部,右手转了圈的缠绕,三两秒钟就将头发盘了个圆球竖在头顶,白皙的脖颈显得圆润倾长。艾曼看看镜子里刚刚沐浴过的自己,发际白净,眉毛弯弯,嘴唇润泽,尤其那一口珍珠白整齐的牙齿,她忍不住给自己打了一个波,算是给自己新的一天的鼓劲加油。
一大早才落脚老公安迪的驻外公司,艾曼就开始给安迪整理衣柜,收拾屋子,女人眼里永远能找着活。
这男人家真是懒的透顶,衣服不知道归类,一个人使用这么大的衣橱竟然不够用!艾曼一边唠叨一边整理,内心深处也生出一丝自责。这两地分居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呀,一个大男人在外漂泊,吃不好睡不好,为了这个家付出太多的艰辛,而作为一个妻子,她却一点都帮衬不上。两个人真是名副其实的牛郎织女,生活有太多的不易,但又想想自己和安迪的心永远在一起,这么多年恩爱如初,不管什么原因他们都是分不开的。
这不整理不知道,一整理倒整出一大堆脏衣服。艾曼洗老公的衣服,一直习惯手洗,她总感觉不管是衣领或是袖口,必须在她手里过一遍,才能确信干净。
手机里被艾曼单曲循环那首《往后余生》的歌曲,艾曼哼唱着:往后余生,风雪是你,平淡是你,清贫是你,荣华是你,心底温柔是你,目光所指也是你……手里反复揉搓着,衣服在她的手里来回理顺着。突然有根头发缠绕住了艾曼的手指,她摊开衣服将手指上的头发取下,放在白色的洗脸池上,继续揉搓。哎!怎么又有一根头发缠在无名指上!艾曼再次将衣服摊开,取出缠绕的另一头,将头发再次放在白色的洗脸池上。黑色的长发醒目的贴在洁白的洗脸池上,艾曼再看看自己栗色的头发,从心里打了一个激灵,她快速的将水池上的头发拿到眼前拉开了仔细看看。黑色的,直发,没有开叉,发质不错……
这两根黑色的长发到底是谁的呢?哪个女人的长发怎么会在老公的衣服里?难道他身边有了别的女人?他这么诚实的人怎么可能呢?艾曼的心里突然间生出了十万个为什么!心一下子不能平静了。
艾曼将那两根黑色的秀发收了起来,平定情绪,将最后一件衣服清洗干净。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蝉在窗外歇斯底里的撕扯着嗓子,这个焦躁的夏天,这个漫长的正午,即是房间的温度只有二十一度,但艾曼的心如同被架在火炉上煎烤。她在等老公从总监办回来,她要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安迪回来了,一进屋内就将安全帽从头上取下来,满头是汗,打开茶几上的喝水杯,脖子一扬咕咚咕咚的喝了一大杯水,临了用手把嘴巴一抹,进了屋内。
屋内干净整洁,艾曼坐在床沿,捧着一本书低着头看着。尖尖细细的绿茶在透明的玻璃杯里一沉一浮。小阳台上晾晒着七八件衣服。安迪最后将目光落在艾曼凝脂般的肌肤上,心想这小东西在看什么书这么入迷,还不理我,看我怎么“收拾你”。还没等安迪靠过来,艾曼抬起右手横在额前“快去洗把脸,你进门知不知道换鞋吗?”
怎么了老婆大人?又入戏了?看个小说有那么夸张?竟然这么严肃!看来主人公此刻正是伤心时呀!你也太没出息了,看电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看书也这么容易感动!
当然没有你功底深,我总是一不小心就将自己感动的稀里哗啦的,哪能跟你比呢!做事深沉,拿的稳,藏的深!艾曼的心像被那两根黑色的长发转着圈的缠着,而且越缠越紧,心的每一个角落都紧蹙在一起,拧的生疼。
吆嗬!老婆大人,今天第一次听到你夸我,受宠若惊呀!只不过我怎么听到最后感觉不是个味呢?咋了你?这刚一到就好像情绪不对劲呀!安迪目光直逼在艾曼的脸上,想查找艾曼不开心的踪迹!
艾曼抬眼看着老公,又黑了,肚子也小一圈,额头上的纹路又加深了许多,头发稀软,发际又高了很多,脑门放着亮光,鬓角的头发被汗水浸湿紧贴脸上。艾曼的心隐隐作痛,心中的疑惑暂时搁置。她不想老公在外让太阳炙烤了大半晌,回来还要经受妻子的质问。罢了罢了。
中午吃罢饭,老公躺在床上午休,迷迷糊糊半睡半醒,手机从手里滑落,砸在安迪的脸上。艾曼嘟嘟囔囔的唠叨着,休息还玩手机,那么累就睡一会,我给你看着时间,到点了我叫你。
还是老婆好!安迪迷迷糊糊的说道,很快就沉沉的睡去。艾曼拿过安迪的手机,发觉电量不足,就在客厅找寻充电器帮安迪给手机充了电。客厅安静了许多,至少没有安迪的呼噜声。那两根黑色的长发不仅缠绕着艾曼的心,还在上面打了死结。艾曼看着握在手里安迪的手机,忍不住打开了手机。
还好,密码是自己以前设置的258258。安迪没有重新修订密码,艾曼长长吐了一口气。又在心里思量着,密码没变,也说明不了他没有问题。她用拇指滑动着手机屏,寻找短信栏,所有的短信过了一遍,未发现异常。头发丝在心上稍有松动。艾曼心想,说不准把有猫腻的短信早已删除了,我就不信我查不出来个子丑寅卯来!
女人一旦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真是挺可怕的,她会如同善战的勇士,越挫越勇,常常有一股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信念在心里做崇。
手机从短信窗口退出,又进入微信栏。308位好友,挨个过目一遍,17个群一个也不落。大都是申报材料,下达任务,接收新任务,端午节的祝福语,没有暧昧的闲聊。
狗东西,藏的够深的呀!艾曼又进入微信设置,查找临时屏蔽或者拉黑的通讯录。能屏蔽能拉黑总是有原因的。哎!有了,从屏蔽栏里找出一个叫樱花的微友。瞧瞧,樱花,多么浪漫的名字。你怎么不叫惠子!川子。这咋一听还有点日本味!奶奶滴,眼睛长到日本去了。
艾曼将樱花从拉黑栏里提出来,恢复了好友关系,聊天框里出现了长篇的暧昧话。大哥:茫茫人海,能与你相识,实属天大的缘分。人生路上得一知己实属我之幸运。我从小生长在农村,家里姊妹多,父母重男轻女思想严重,我也没上几天学就出来打工。没有文化,吃了不少苦。小餐馆我去过,也曾蹲下来给别人洗过脚,也曾给工地上做过饭……我不怕吃苦,也不认输。打拼多年,好不容易自己盘了一家店,开了家茶叶店,卖各种茗茶。大哥如若需要茶叶,记得联系我,定会为你奉上鼎好的茶叶,在此谢过您。
同样的信息几乎每天在发,聊天记录上只有对方的留言,安迪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哼!藏的这么深,艾曼心里如同有人用钝刀子来回切割。
屋内的呼噜声胜过天边的闷雷,天边的乌云慢慢聚拢,密密实实的像一堵墙压了过来,眼看着要下雨了。艾曼的心需要一次暴雨的洗礼方可浇灭胸中怒火。终于熬到下午两点了,艾曼用手碰碰安迪,起来了,已经两点了,到上班时间了。
安迪停止了呼噜,翻了个身冲艾曼笑笑,伸手揽过艾曼的腰。来,坐近点让老公看看。
我有什么好看的,你应该看樱花!
樱花!现在大夏天的哪有?春季才有呢傻瓜!
快别装了,你的世界里一直是春天,因为樱花开在你心里。
安迪起身将手搭在艾曼的额头上,这不烧呀!怎么说胡话呢?这哪跟哪呀?想看樱花了明年开春我请几天假带你去看。
看看看,看什么看!你能给我解释这是谁发的吗?一口一个大哥,一口一个知己,这得多亲密才能有此称呼?
安迪睁着无辜的双眼接过手机,眼睛上下翻阅着信息。
哈哈哈,你是想笑死人不偿命吗?这是一个推销茶叶的,整天发一些无聊的信息。前一阵子将她删除,她又添加,我将她拉黑了,这怎么又出来了?
忽悠,继续忽悠!这推销茶叶的怎么不给我发信息呢?怎么就会有你的号码呢?怎么就能添加你为朋友呢?
哎,哎!这还真上纲上线了?没影子的事你在这纠结什么呢?这不是自寻烦恼吗!我就说嘛,那会说话阴阳怪气的,觉着不对劲,我也没深究。
那好,不说这信息了,咱就把这章揭过去。那你现在给我说说这两根、黑色的、直发是谁的?
你神经病呀你!我咋知道是谁的?安迪生气的看着艾曼手里捏着的长发。
不知道?你不知道?不知道怎么会在你的体恤里?我洗衣服时缠在我手上!你不要跟我说是我的头发吆!我的头发这么多年一直是栗色的,而且是卷发!!!
说说,你倒是给我说说!怎么不吭声?艾曼气的嘴唇不停地抖动着说道。
安迪看着眼前这个咬牙切齿的女人,她浑身发抖,眼里布满了愤怒、委屈、羞辱、失望里残存一丝希望和等待。忽而觉得这个傻女人好可爱,莫须有的事醋劲还这么大。又觉得夫妻这么多年了,竟然还不了解我不信任我!真是电视剧看多了。现今的社会风气侵蚀着人的思想,让再坚定的感情碰见一些牛马不相及的事都会显出脆弱的一面,让在笨的女人都能想象力超长的发挥,女人,真是不可估量的物种。
好了好了,我的编剧大人,你的小脑袋瓜都想些什么呢?我们夫妻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我?你怎么能不信任我呢?风风雨雨我们已经二十年了,我们要珍惜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时间对于我们这两地分居的苦命鸳鸯来说实在是太珍贵了,为什么要让本该快乐的时光填满怨气呢?你大老远来一趟绝对不是给我们彼此心上添堵吧?
可是,这两根黑色的头发终归是个事呀,我怎能就当什么事没发生过呢?总会有个合理的解释吧!艾曼不依不饶的说道。
“安迪叔,安迪叔你在吗?小月月快不行了!”话间门外冲进来一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来人是夏河镇的夏铭。
“什么?怎么可能!我昨天去看望她时还好好的,走,去看看!老婆,你在家先待着,我出去下就回来。”安迪火急火燎的出门了。
轰隆!轰隆!闷雷声划过天空,雨哗哗的下起来了,艾曼从阳台摸了一把伞,直奔楼下。车子已经启动了,安迪和夏铭已经在车上。艾曼拦下车坐到后排。
“你怎么跟着来了?在家好好休息嘛!”安迪边示意司机陈凯启动车子出发边问老婆。
“什么事?看起来挺着急的,我去看能帮上什么忙么。”艾曼平静的应道。
雨如水注般从天幕间直泻而下,车内出奇的安静,只有雨刷呼啦呼啦刷雨的声音。四周一片白花花的水雾。
“师傅,能不能快点?”夏铭怯怯的问道。
“安全第一,山路不好走,别大意。”安迪嘱咐司机道。
“嗯嗯,我知道!安总,你上次叮咛我给小月月买的礼物我买好了。”司机陈凯说道。
“嗯嗯,一会给她带过去。”
车子七拐八拐的最后通过一座小桥,爬了一段坡路终于停下来了。雨渐渐小了,白色的雾从山坳里慢慢升起,像给碧绿的山系了飘逸的裙带。在山根有一住所,三间平房,青瓦红墙依山而建。
推门而入就听见里面男男女女呜呜的哭声:娃儿,我的娃儿!你才十四岁呀!你走了爸爸妈妈怎么活呀!娃儿,你睁开眼看看,再看看爸爸妈妈!哭声撕扯着每个人的心。
安迪小跑着进了偏房,目光静静的落在小月月脸上。那张脸是惨白的,眉毛淡的几乎没有,眼睛紧闭着,鼻窍因出血用纱布填塞起来。可怜的孩子!安迪在心里哭泣。
“她安迪叔,你来了!娃儿走了,娃儿走了!”小月月的母亲拽着安迪的手一刻也不放,这两年多亏你的资助,可是这娃就这么绝情的走了!”呜呜呜,月月妈又撕裂着嗓子,哭的肝肠寸断。
陈凯、夏铭和艾曼他们进来了,大家都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没有人吭声,沉浸在悲痛中。
“大哥,你也别太伤心了,想开点!就当娃儿把咱给哄了骗了,你不敢伤心过度,你倒下了咋办?一大家子还等着你养活里。你得扛起这个担子呀。”安迪眼睛红了,声音有点哽咽的说道。
“陈凯,把给月月挑的礼物呢?”安迪抻着手向陈凯要东西。
陈凯将盒子递给安迪,安迪小心翼翼的打开盒子,揭开包装袋,乌黑靓丽的秀发软软的躺在盒子里。安迪和月月母亲一起给孩子戴上了假发,这也是月月的心愿,她好期待自己那一头秀发能再长出来,可是自从确诊白血病,进行化疗后她那一头像黑锦缎似得长发慢慢脱完了,连同眉毛也掉的所剩无几了。
艾曼上前帮忙捋顺了头发,给小月月画了一个淡妆,小月月看上去就像睡着了,她静静地躺在床上。屋内依然一片沉寂。
屋外年仅三岁月月的弟弟小天明踩着院子里的小水窝,溅起一朵朵小水花,在孩子幼小的心灵里,也许以为姐姐还和以前一样,过几天就干起来了,他竟浑然不知的在院子里开心的玩着。一声鸟鸣划破苍穹,雨住了,树木清脆,山被雨淋过后更葱茏了。太阳从云层里透出光来,云速速退场,漏出一大片蓝天,阳光毫不吝啬的将光普照到这这悲伤而又凄凉的院子,那门前的竹林长得郁郁葱葱。
安迪跟小月月父母道过别就开车返程了。那乌黑而明亮的秀发柔柔顺顺的飘在艾曼的脑海里。艾曼望着老公,他还沉浸在悲伤中。艾曼伸出手,紧握着老公的手,将自己的肩膀靠了上去“累了你就休息会吧!”并送上温暖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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