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说到,只想使用珍惜规则的“好人”,找到太想乃至太会使用权力规则的“坏人”,就避免了面对社会领域的种种焦虑。
对胆小的羞耻和面对恐惧的焦虑在“好人”身上同时存在,“好人”需要去一点点学习,如何合理地使用自己的攻击性,不断地练习和觉知。
个案
先从一个故事开始,有一位非常有力量、也很有魅力的女士,她有一个憨厚老实的丈夫,同时也有一个和她一样复杂有魅力的情人。
在这个三角关系中,她一直很鄙视自己的丈夫,觉得自己很爱也很在乎情人。
在一次咨询中,武老师请她谈谈她理想中的爱人是怎样的,可以不用管现实,也不用管道德,好好畅想一下。
这位女士本来就是一个超我很弱的人,所以这份畅想很容易,几分钟时间内她就一一列举了以下几个条件:
1.要帅,要有肌肉感;
2.要像白马王子一样,不对,其实说黑马王子更准确;
3.要有社会地位,要有很多钱;
4.……
她列了很多条件,最后列出的一条是“愿意做家务”。
这些条件中,“做家务”是最不起眼的条件了。但接下来,武老师请她一一删除这些条件,也就是当不得不放弃一些条件时,哪些条件是她最愿意放弃的。
然后有意思的事情发生了,她发现最难删除的条件反而是“愿意做家务”,由此她明白,老公的实际重要性远远超乎她的想象,而看上去很符合她条件的情人,其实只是一道配菜。
谈到最后,武老师对她说:看来你想找一个白马王子,而他愿意为你做家务。
她则若有所思说,她丈夫其实条件也很不错,就是在他们的关系中,逐渐变成了一个“二十四孝老公”,实际上在谈恋爱时,他就已经是这样了。
这样的故事听多了,武老师逐渐总结出这样一个说法,中国式恋爱的绝招就是是把对方当婴儿一样照顾,当天神一样崇拜。
然后他也发现,互联网上流传的各种迎合女人的爱情梦的段子,其实都是在讲这个东西。现实中,也的确认识几个这样的男人,他们极其善于照顾女人,但同时他们也花心至极。
武老师的这个观察不断延伸,后来他总结到,这不仅是中国式恋爱中的绝招,也是中国式关系,或中国式生存之道的绝招,但只是刚才这两点还不够,如果再加上一点就可以达到“葵花宝典”的级别。
这一点就是:有一张愚忠的脸。
这样一来,武老师认为中国式关系的“葵花宝典”的完整表达就是:把对方像婴儿一样照顾,像天神一样崇拜,同时自己有一张愚忠的脸。
单纯,是一个很好的词,简单,就是一个中性的词,而一旦变成“愚忠”这个词,就让人很难接受了,可他越来越觉得,这三个词在一定程度上是一脉相承的。
前文中谈到,我们的社会中,无论是家长还是幼儿园老师,都希望孩子能顺从自己,因此容易锲而不舍地逼迫孩子。
逼迫和顺从,也的确是中国式关系的一大特征:例如逼婚、劝酒这种事,它们的根本也是逼迫,逼迫的目的在于希望你顺从我。
那反过来,如果你表面上去顺从大家的这份需求,然后再从中谋私呢,也就是所谓的阳奉阴违呢?
武老师想,很多人可能就是凭借对这个中国式关系中的绝招的领悟,并把它使用的淋漓尽致,因此获得了成功。
为什么要有一张愚忠的脸呢?因为逼迫和顺从中最难的一点是,如果你一旦聪明起来,就会不愿意顺从,即便顺从,那也是阳奉阴违。
所以你必须有些方面是愚蠢的,这样我才不担心被你算计。可这种算计,在中国式关系中也太常见了。
例如明朝的大太监魏忠贤,我们的影视作品中描绘他时,很容易把他刻画成一个极其阴险狡诈又智商极高的人。
但很可能他最重要的特征不是高智商,而是完美地实现了这三点:把你当婴儿一样照顾;当天神一样崇拜;同时又有一张愚蠢的脸。
我们容易攻击阳奉阴违的人,但这样的人如果更多一些可能更好,因为这样一来整个社会就可以明白这种方式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不会再去追求“你要心甘情愿地顺从于我”这种东西。
同样我们还可以做一个推理:如果一个人既顺从,又真的像心甘情愿一样,那很可能是因为他关闭了自己的智商。
用精神分析的术语来讲,就是他启动了“自我功能的抑制”,这种自我防御机制,而抑制的,就是自己的智商。
再讲一个经典的故事,也是曾经轰动一时的新闻。你也许听说过,有一年夏天,汛情严重,有一个村庄很可能会发大水。
一个年轻的村民,他本来在市里打工,但因为担心家里会发大水,于是特意开车赶回了老家。
他的父母可能是有些矛盾,所以他妈妈住在村子西边,而爸爸、妻子和两个幼小的孩子住在村子东边。他爸爸腿脚不便,两个孩子一个两岁一个四岁。
他本来的计划是先接上妈妈,再接上一家子,这样就都可以照顾到了。
但他到了妈妈家门口后,不想惊扰妈妈,然后坐在车里,在妈妈家门口,等了妈妈三个小时,发现大水一直没来,就回自己家了。
回到家后,他和妻子说了自己的担心,然后因为太累就睡着了,可妻子一直担心,就没睡觉,后来洪水真的来了,水都进到了他们家的院子,妻子立即唤醒他。
接下来这位小伙的选择非常耐人寻味,他立即跑出家门,去救妈妈去了,等把妈妈叫醒并带上房顶后,水太大,他没法回去。
而等洪水消退后,他回到家里,发现妻子、腿脚不便的父亲和两个幼子也都安全地躲在了房顶上,都没事。
可妻子从此后不再和他说话,后来向他提出离婚。
这件事被报道后,轰动一时。这位男青年绝对是孝顺的化身了。
如果放在放到十多年前,那肯定是一片赞誉,可公众的认识发生了变化,他得到的赞誉少了很多,很多人觉得他是愚孝,这时的选择简直是愚不可及。
在那种紧张时刻,人很难有两全选择,这位男士这时做什么选择,武老师觉得都可以理解。
他认为真正的问题是,既然已经预料到洪水要来,他为什么在母亲家门口干等了三个小时,这是多么宝贵的时间。
如果他提前叫醒妈妈,让妈妈做一些准备,然后再早点让父亲和妻子做准备,安全系数会提高很多,同时财务的损失也可以减少很多。
武老师觉得那个时刻,他的智商就像是关闭了一样。他在妈妈门口等三个小时的愚蠢行为,也许本质上也是一种顺从。
太听话的人,容易出现一种愚,因为人根本上都想做自己,而听话的人不得不在相当程度上放弃这一根本动力,如果不把自己弄傻一下,是没办法这样做的。
这时我们要回到一个极为根本的话题上,如果你在养育一个孩子,你是想一开始就让他顺从,还是希望能给他这样的感觉:世界准备好接纳他的本能喷涌而出?
这句话是心理学家温尼科特说的,在前文中提到过,武老师现在也逐渐形成了自己的表达,在这里分享给你:
当一个人感觉到,他的生命能够按照他的自由意志展开,他会被热情充满,困顿、拖延、封闭和消极等将远离他,每一段时光他都不想浪费。
所以被爱和自由滋养的孩子,常常会像永动机一样,同时又能专注地投入在他们正在做的事情上。
如果你正在养育一个孩子,你可以给他这种感觉。同时也别忘了,你自己也一样需要这种感觉。
总结
1.如果一个人既顺从,又真的像是心甘情愿一样,那很有可能是启动了“自我功能的抑制”这种自我防御机制,抑制的就是自己的智商。
2.太听话的人,容易出现一种愚,因为人根本上都想做自己,而听话的人不得不在相当程度上放弃这一根本动力。
3.心理学家温尼科特说“世界准备好接纳你的本能喷涌而出”,在养育孩子时,我们希望给孩子这样的感觉,而不是顺从。同时还要谨记,作为成年人的自己一样需要这种感觉。
思考
我想到我的少年时,曾经有一段时间以自己听话为荣,觉得爱谁,就是听谁的话。听话就是表达自己尊重、在意和爱的方式。
而本质上,我其实不关心任何人,没有看到任何人。在我的眼里,所有人都一样,一样的无情。这真的是一件让我痛苦的事情。
所以这将近三十年,我好像没有跟任何一个人,建立高质量的亲密关系。不管这个人是父母,还是其他的亲朋好友。
因为我总是表现得既顺从又像心甘情愿,可实际上,我的自我好像还没有成型,所以我感觉既感觉不到自己,也感知不到他人。
整个人活着,但又好像没有真正地活过。我曾听过一个描述,说现实世界是立体的,我们要需要把立体的现实,总结成网状结构,然后再用线性的语言叙述出来。
当时感觉线性的语言就是比较低级的,是缺少信息的,是缺少丰富内容的。但现在感觉,表达在整理思路,同时更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内在。
而每一个人的内在是和宇宙,这个更大的存在连接在一起的,毕竟something bigger than yourself。所以看到自己曾经的糟糕,我是应该高兴的,虽然我为我曾经过去的时间,感觉到哀伤。
因为那段时间的自己,可以更好地活着。但我又感觉幸运,因为看到这一点,就意味着我接下来会活得比之前好一些。
学心理学是一个不断挣脱的过程,挣脱一层层的束缚,遇见更大的天地。感谢世界,愿有一个自己说了算的人生,愿我有一个被爱照亮的生命。
谢谢你的欣赏,观点来自《武志红的心理学课》对本文内容,你有其他观点吗?欢迎留言和我一起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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