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得想起一些事情来。
2014年的夏天,我在非洲马拉维,一个全世界最穷的国家,艾滋病率15%。
当时我们在村子里做经济学实验。这样的实验通常要先做博彩游戏,测量参与者的风险偏好。
实验是这样子的:六组期望收益差不多的博彩方案,看你会选择哪一个。比如说,期望收益均为4的两组博彩方案,一个是各1/3的概率得到2、4、6美元的回报,另一个是各1/2的概率得到0或8。你会选哪个?
当时我负责执行和记录。天气很好,大家玩得挺欢。导师闲下来跟我说:这个村子的艾滋病很严重,你看那些孩子头上的白色斑点,都是免疫力衰竭和缺乏营养的症状。
于是,我开始留心这个村庄的人。小孩子因为营养不良,肚子积水,身子瘦弱;头上有斑点,皮肤出现溃烂的,大有人在。
我当时记录了36个数据,一统计发现,绝大部分的村民,都选择了最冒险的博彩方案。我们当时的设计应该比上述同期望的举例更复杂些。应该说,使我惊讶的是,尽管期望收益更小了,村民仍愿意选择最激进的方案。
单看这些数据,可能有人会说:这么不理智的风险偏好,贫穷活该。但如果你真的看到这个村子多么窘困,村民几乎是朝生暮死的状态,你就会理解他们的选择。
这些人大都活不到三十岁。4美元和16美元,对他们的意义是完全不同的。4美元可能意味着一个月的口粮,16美元可能已经意味着接受教育的机会了。对于穷人,4不是4,16不是16,贫穷能扭曲很多东西。
他们一户能生8个孩子,其实也是极端状况下的博彩。博一下,哪个孩子不得病,能够活下来。
这个村庄的午后,仅是我看到的贫穷中的一幕。我看到的贫穷非常多。2011年在云南泸沽湖,我在一户村民家住了一礼拜。贫穷的人家,拼命劳动,为了维持两个孩子上学。男人外出务工外,女人在大路旁摆一个鸡豆凉粉摊,一碗粉卖两块钱。五点钟未到的寒冷清晨,远远就能听到女人和孩子磨豆子的声音。
这些人,非常深刻地印在我的心里。贫穷就像个陷阱,没有人拉一把的话,只能越来越穷。缺乏关注时,只能自己奋勇向前,其中要付出几代人的艰辛和血泪。
非常可惜的是,现在的媒体似乎将注意力都放置在教导未富阶层学习富裕阶层的生活方式上了。贫穷被藏在角落里,鲜有提及,尽管为数众多。
我们这些可以在简书上写字的人,幸运程度已经超出了世界上大部分的人——我们识字、会数数、有互联网。但无论如何,我们没有任何可以自矜的地方。选择一种奢侈的生活方式甚至是违背人文追求的。
因为上帝的厚爱,我们生在这样的年代、国家和家庭里。如果上帝给食物链底端的人们像我们一样的家庭和父母,他们甚至可能做得比我们还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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