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沿着门前的黄土路
一步一步
向我走来
深秋淅沥着的小雨
夹杂着微凉的风
您一生简朴
那么衣衫单薄
脸上是如常的 宁静的
微笑
我替您冷
想给您披件衣裳
却泪湿了眼眶
原来
只是梦
我多么地想念您
可您还是
那般
无言
仿佛多说一句
都怕打扰儿孙
这几年
我只有这个梦
感觉里
你还蹲在墙角
抽着烟
晒太阳
也等我回家
天边的夕阳
撒在您的脸上
您的笑脸
是多少年来开在我心里的花
您手里的烟斗
像您一样
陈旧
斑驳
但，踏实
经久未变
您说
饭在锅里热着
多少个离家的早晨
您来送我
不管我走多远
回头
您还静静地站着
双手搭在
微微佝偻的背上
伸着脖子
朝我离开的方向
望着
您这样
目送过您的每一个孩子
最后一次见您
您干，瘦，气息微弱
您挣扎着坐起来
靠着被子
喝下的那最后一口橘子罐头
是你留给我的安慰
您那么瘦了啊
但我希望
我最后一次看您的眼神
没有怜悯
只有爱
如果可以
我愿意再买无数瓶罐头
堆满您炕边棕黄的旧柜子
我愿意再买无数次卤肉
要肥肉多一点
一次一次堆满您常用的那只碗
如果可以
只要可以
……
那时候日子多穷啊
您养兔子
很多只
过段日子您就和奶奶炖满满一锅
然后
把您的每个孩子喊到身边
我只记得
吃肉的幸福
却不记得您有没有吃
那时候的日子多苦啊
您一个人放一群羊
跑遍山野
还有干不完的农活
每次回来时
您身上沾着泥土，草屑
脸上满是疲惫
您却从口袋里
掏出洋槐芽
掏出灰灰菜
掏出一根萝卜
掏出一颗野果
说
这个好吃
我已经忘了怎么打算盘
没有人再像您一样
手把手教我
您能不能
再出一道数学题
考考您的孙女
是不是
还像您说的那样聪明
您能不能
再讲一个故事
就像
我还是个学前孩童时
您讲的卖油翁一样
您能不能
再唱几句秦腔
当时的我不爱听
哪怕
您只是
戴着那副棕色的石头眼镜
斜靠在窗边
翻一张旧报纸
今日
我回家了
我回家了
夕阳已从西山落下
没有您
没有您
等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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