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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蜍绕行而过

蟾蜍绕行而过

作者: 秃头老妖 | 来源:发表于2018-11-05 18:02 被阅读18次

    蟾蜍绕行而过

    生而为人,不若蟾蜍行。

    初读《人间失格》是在中考结束后,那时恰逢考试失利,家庭中也多生变故,再加上对人际关系的不正确认知,生活仿佛就是《残阳》里的直治,充满了偏执和自傲,即便到了山穷水尽时也要呐喊:“我是贵族。”

    而我,以一种幼稚的心态在太宰治的文字中顾影自怜,粗鄙的认为叶藏是我,我即叶藏。那时的我啊,有着天马行空不切实际的想象,夸张地认为我和叶藏一样,全凭丑角精神苟且的存活于世,做错一点小事就觉得自己是怯懦的,所以想着去逃避现实,以不抵抗在最黑暗的沉沦中生出骄傲,又因为骄傲,所以拒斥粗糙的乐观主义。在乐观与悲观之间,我彷徨着,用太宰治的书聊以慰藉,尽管时常以“如今的我,谈不上幸福,也谈不上不幸,一切都会过去的”宽慰自己,但人性的深处却在抗争,只因我还年轻,并非横秋将至。这种内心的对抗是持久的,但并非遥遥无期,就像初读时的压抑感,不久就一扫而空不留下半点痕迹,生活始终是在继续的。

    再读是在高中时期,因迷恋日本文学而又捧卷玩味一番,都说少年登楼不知愁,强说愁,这话在理哩。在高中充满迷奇的生活中,我仅将太宰治看作疯子,而他的作品则是乐子。与第一次读时的压抑不同,只以一种玩笑般的乌托邦阅读情怀来承载。现在想想,确乎有太多不尊重的地方,说来也是愧怍。

    后来,因为北村透谷,芥川龙之介,川端康成,牧野信一和三岛由纪夫,我慢慢地在日本文学中摸着石头过河,对无赖派文学充满好奇。在《东京八景》中有段话如是说:“我是无知骄傲的无赖汉,也是白痴下等狡猾的好色男。”这被誉为无赖人无奈境地的写照。太宰治以自嘲的态度来表现战后日本战败社会与现代人精神与感官世界的双重萎靡,以颓废抵抗现代化,但现代人身陷其中而又难以脱离的异化被一再抵制。在这特地的时代背景下,无赖派文学影响由此深远。而我认为《人间失格》正是其中的最无奈。

    叶藏从在聪慧精明中度过的童年,到不断扮丑来确认自己价值的青年,再到最后吸毒酗酒,染上肺结核病的结尾,他一生中的每个瞬间都充满着绝望的气息,而这种绝望的气息又在太宰治平静的文字中被无限放大,让阅读成为了一种窒息。不可否认,叶藏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账,他抽烟嗑药,乱搞男女关系,还老偷女朋友的衣服换酒喝。但他又是个可怜人,父亲的压力,世间的厌恶以及无奈的伪装,这些无不是摧毁他的最后稻草。当丑角的假面隔开了那些伤害,却也让他再也无法感受到世间的关怀,最后变成了那个“我知道有人是爱我的,但我好像缺乏爱人的能力”的胆小鬼叶藏,胆小到“碰到棉花都会受伤,有时还会被幸福所伤”。

    其实,在他的身上,我们或多或少都能找到自己的影子。人是群居动物,这就先天决定了人注定是害怕孤独的,于是为了迎合社会,“我想到一个好办法,就是用滑稽的言行讨好他人。这是我对人生最后的求爱。”也许我们一生都在寻找和世界相处的法则,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世人所期许的那种正常人,可我们不得不与这个世界打交道,只能笨拙地将自己安放在世界的某个位置,与周围的人发生一些关系。“丑角精神”是叶藏选择的方式,他可以把自己藏得很深很安全,以保证自己可以刀枪不入。而我们中,也不乏有人选择这一方式,只是缺少叶藏伪装的天赋。在我看来,“丑角精神”本质上只是一层伪装,是从自我本体中分离出去的人格,其存在的意义,不是消弭自我以求得同化,而恰是隐藏那个与众相异的自我。在真我与假我之间分裂,是一条越来越无法弥和的伤痕。

    我没有经历过极致的绝望,回顾往日一些较为晦暗的人生也不觉得就是悲苦,虽然我知道人终究会衰老死亡,但在照耀到太阳的瞬间也会忍不住微笑。生命何如,以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眼光来看,不若一次蝉的鸣叫。那是夏天。

    叶藏的悲源于孤独,世人的悲亦大都如此。我觉得吧,生命从来离不开孤独,生活也不会离开孤独而独立存在,打着鸡汤的旗号将孤独大法好嚎上几嗓子未免矫情可笑,但花过多时间去抵抗又显得苍白无力。我想,看一次露珠,看几只麻雀,看一本书,去一个好地方,爱一个好姑娘......这些都是不错的。

    《人间失格》在今晚算是读的第四遍,真真觉得人最奇妙的莫过于思想。人在浩瀚宇宙中微如中空且脆的芦苇,只因为思想才得以行走寸步,隔了几个月再看的书,竟次次在脑海中产生思维的碰撞。这次,在今夜,怕是不能枕着一袭海棠香入睡了,我只想如叶藏一般,掀开内心的战栗不已,问问自己:生活该是什么样子?

    袭马轻狂的绝望,总比筚路蓝缕的绝望好。释迦牟尼是个悲观主义者,但他的大雄宝殿却题了四个字——勇猛精进。悲观主义止步,继而起舞,这就是悲剧精神。可惜的是,太宰治是个彻底的悲观主义者,如笔下的叶藏,他舞不起生命的弧。未经历他的过往,不足以语他的人生,我仅凭着不及张爱玲才华的万分之一,遗憾《goodbye》未完。

    日本的悲观主义,似乎是樱花的盛开,浓烈,旺茂,经久不息。或许不仅仅是日本,我们也一样,如叶藏一样,时时与悲观为伍。想起村上春树《没有女人的男人们》一书,里面有句耐人寻味的话,“有那么一种人,由于缺乏内在的曲折与顾虑,却从而得到了令人惊叹的富有技巧性的人生,这样的人不多,却也偶然遇见过”,我也在书中遇到过这样的人,如叶藏,如《独立器官》中的渡会医生,但叶藏不是完全不抵抗的人,他在追问和深思,所以也痛苦和悲怯。这本书就是这般闹腾,太宰治以私小说体裁讲了一个颓废青年的堕落史,但他没有明确写出是喜是悲,他留了太多白,或喜或悲,在叶藏这个人物中似乎都是可以的。重要的是,我们以怎样的视角来看待这个故事,亦或者,我们以怎样的态度来对待这个社会。是精致悲观的叶藏,还是粗鄙乐观的叶藏,这似乎是个问题。但若是将二者处理恰当,我想对于生活的理解也更进一步了,生活嘛,不能总是糊里糊涂,总得有个大方向才行。

    时代的悲观之源大概是不信任。确实,我们难以再相信——不相信规则能战胜潜规则,不相信学场有别于官场,不相信学术不等于权术,不相信风骨远胜于媚骨。或许我们大家都不信了,因为追求级别的越来越多,追求真理的越来越少;讲待遇的越来越多,讲理想的越来越少;大官越来越来越多,大师越来越少。所以这是个悲观的时代,如战后日本,盘根错节的复杂。文学理论无法识别毒产品的成分,古典文献挡不住楼盘的泛滥。当利益成为唯一的价值,很多人把信仰,理想,道德都当作交易的筹码,很多人因心灰意冷而随波逐流变成钱理群先生所言的“精致利己主义者”,世故老道,善于表演,懂得迎合,这,不就是叶藏吗?或许比不上叶藏,毕竟叶藏啊,是个连水果店老板都会赞许说“我们认识的小叶啊,率真,乖巧,也诚实幽默。只要不喝酒,就算喝酒了......也是像神一样的好孩子”。所以这个时代的悲观在这个社会中显得是那么的合乎情理,但我们需要悲观多久呢?

    梁漱溟先生写过一本书《这个世界会好吗》,我很喜欢这个书名,朴质的问着人生中的大问题。那么我想问问,这个世界的悲观会好吗?

    想起一位学者说过的话——无论中国怎样,请记住:你所站立的地方,就是你的中国;你怎么样,中国便怎么样;你是什么,中国便是什么;你有光明,中国便不再黑暗。所以,这个时代的悲观主义会蔓延多久?这似乎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即我们将悲观多久。

    这是个很奇怪的时代,充斥着悲观,却无人敢把悲观撕碎了拿出来看,我们太需要假装痴迷于健身,读书,旅行和谈论政治了,以至于在凌晨三点寂静后和太宰治碰面的勇气都没有,生怕一不小心那个阴暗自私的灵魂就要跑出来。其实吧,悲观很正常,就像生活一样,没有那么多奥妙和未知。我们也不会悲观到成为叶藏,那个年华二七,却如四旬老翁的男子。我们宣泄完的悲观,最后成为粗鄙的乐观,亦或者精致的乐观,不妨想想存在即是合理的。

    那么悲观是什么?

    昨夜,美酒入喉,我心欢畅。今朝,酒冷香落,徒留荒凉。

    那么生活是什么?

    阻碍前行的岩石,蟾蜍绕行而过。

                                                                                                                                                                                                                                正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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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秃头老妖:大家好,我是本文的写者。想继续看文的伙伴们可以关注公众号“慢慢记”。文章不可转载。
        我只想简简单单的写点文字,或许文笔很稚嫩,但是我只是想写下去而已。所以,希望大家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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