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老了人

时光老了人

休假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1点左右，一路穿过村里的空落落的大道，夏夜的清风灌满整条街，竟有丝丝凉意渗入心间。寥落的街灯拉长墨黑色的影，长发在脑后沙沙地飘扬。

乡村的夜果真寂静。轻飘飘的呼吸都化在了风里，耳畔是湖岸临着的一片光秃秃泡满水的田野和高而密的菜藤中传来的不休的虫鸣，一声又一声，声音变成了丝，从隐藏在暗处的虫子口中吐出，长长的拉得老远，编织得细细密密，在这静谧的黑暗中纠缠着你的听觉。

已经不见有多少人家还亮着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节奏落地生根。村里人到了夜里，喜欢三两人聚着，泡上一壶浓茶，就着电视剧闲话家常。只是做客时间一般不长，到了点了，客人就收心回家，留下家中寥寥一两人继续在灯下，偶尔聊两句，慢慢就伴着电视声打起了瞌睡，恍惚醒来，便是时候上床休息了。此时，也不过夜里九点多。

这里没有纸醉金迷，没有通宵达旦，没有狂欢放纵，生活日复一日如溪水般缓缓流淌，让人安心；这里也没有突如其来的ddl，没有焦头烂额，但似乎，也少了那么点不甘现状的进取、越挫越勇的激情、突破自我的动力。

整个村子好像一个阅尽沧桑、满腹心事的老人。白天的街道和夜晚没有什么区别，宽阔的街道一直延伸，和广阔的天空相得益彰，但街道上的人少得可怜，好像有寒风逼得人们不敢出门。

童年的街道真是另一番光景。这条街道曾经洒下过我们多少稚气的笑声啊，我们这群孩子，每晚必定相约到大空地上肆意地玩上几轮游戏，你追我赶，直到精疲力竭、行人渐少才肯回家。那时我的爷爷总会追在我们屁股后面，喊我们停下，路上车多，不能乱跑。一声声叮嘱哪入得了我们这群小魔王的耳，玩得痛快就好哩。

如今，他再也没有力气追着我们跑了，我们也不会再重回游戏现场。人老到了一定程度就变成了小孩，不听话，爱乱跑，现在轮到我们声声叮嘱爷爷，不能出门乱跑哦。

小时候最喜欢停电。每逢停电，这条街道就变得格外热闹，大人们不约而同地来到街上乘凉，聚成堆，聊得很欢。小孩们才欢呢，马上就玩起了我们最爱的游戏，整条街涌动着欢闹稚嫩的笑声、若隐若现的说话声，那是我童年里听过最生动、最动听的歌儿。

当年那群在街道上玩耍的不懂事的屁孩们，变成了另一批有力气的人。但是他们纷纷奔赴广州、深圳这些大城市，找寻他们的未来。他们大多聚在城中村，租着简陋的房子，过着远不如在家安闲快活的日子，却打定心思，不混出头怎能回家？

留在村里的父辈不是老了，就是在老去的路上。村子仿佛也伴着他们老去，它好像守在家门前的父亲或母亲，青丝中夹着银白，翘首等着那些流浪在外的孩子们。

儿时玩闹的场景、停电的夏夜，都在记忆里定格成了一张张泛黄的老照片。

孩子们奔跑着奔跑着就长大了，父母工作着工作着就没力气了，爷爷奶奶追着追着就走不动了。时光远了。习俗淡了。村子空了。稻田倒下了。房屋起来了。生活好像更累了。

时光老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