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作协青年委员会在线召开碰头会，筹划一周后线下的正式年度总结会，实际上，十几个人已经将近一年没见面了，互相之间都认识还不太熟悉，也顺便聊一聊。既然是作协，免不了谈创作，几位文友分别讲述自己创作的经验，我说了几个关键词，其中有一个词是“积累”。含义很明确，好的文学作品不应闭门造车，一定要结合自己的人生经历和间接经验加工创造的，那么能将生活里的见闻和“插曲”记住至关重要。聊到“积累”，武丽主任讲述了“三块锅包肉”的见闻，这是一个没有结尾的故事，让大家发挥想象续个开放式结尾。
武丽主任不久前在商场里买油炸食品，买到后刚要走就见一个老太太在柜台前徘徊，老太太眼睛时不时瞄一下柜台上的价签，当店员问老太太要买什么，老太太低声说要买三块锅包肉给小孩吃，老太太为了缓解尴尬，还补充说自己并不是买不起，而是他家小孩的确不爱吃肉，买太多吃不了。老太太还说她家孩子28岁了，一米七八大个，体重才一百零几斤，以此证明买三块锅包肉的原因，最后店员真的卖给老太太三块锅包肉。武丽主任对此很诧异，她认为一个成年男生还一米七八大个吃三块锅包肉肯定不够，问大家老太太之所以买三块锅包肉因为什么。
于是乎线上的文友们展开了热烈的讨论，有说老太太家里穷的，有说老太太的儿子身体有残疾的，还有说老太太为换零钱的，想象力爆棚的王哥说老太太的儿子已经不在了，老太太买锅包肉回家上香在她儿子遗像前供奉。文友们以独特的想象力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这是搞文学创作的人特有的能力。最后我一盆凉水似的浇灭了文友们的想象力，虽然直接，但是我说的是现实。
我说，老太太买三块锅包肉很正常。
由于我搞历史研究，走遍了城市的大街小巷，在抚顺，从最富的汇银东樾到最穷的千台山小区我都走过，武主任买炸品的这家商场的这个品牌我也了解，我经常在这个柜台前路过，也买过几次锅包肉。这家的炸品很美味，种类有炸丸子、炸里脊、锅包肉等品种，丸子中有肉丸子、虾丸子、萝卜丸子和韭菜丸子，一个肉丸子或虾丸子的价格就将近一块钱，他家的干炸里脊三五条就将近十块钱，锅包肉切得片很薄，炸得很软，再粘上糖浆和番茄沙司在锅中翻滚几下盛上来更是香气扑鼻，不过锅包肉切的片比较大，三片锅包肉就将近十块钱，我经常买六块锅包肉，差不多十五到二十块钱，也吃不饱，还需要配点素菜，就以我的饭量，如果光靠锅包肉吃饱起码得买二十块钱以上。对于我，偶尔花二十块钱买点锅包肉不思量，可是在抚顺绝大部分特别是不经常去饭店吃饭的老年人花二十几块钱买一道菜舍不得。老太太说得也对，她不是连二十几块钱都掏不出，只是舍不得掏出，未必多么穷，只是不富裕。
看看抚顺的经济状况，曾经一个辉煌的工业城市如今变成资源枯竭型的五线城市，就好像年轻时工作猛力后落一身病的老人。抚顺的人均工资才2700多块钱，意味着大部分市民在不考虑储蓄的情况下一天人均支出不足100元，这些人恰恰是在抚顺走不出去的中老年人，他们有的年轻时遭遇下岗，有的办了病退，还有的靠着摆地摊蹬三轮为生，而且在60后和70后的妇女中，有许多人是全职主妇，她们没有工资，靠着丈夫的工资生活。2020年抚顺人均GDP低于40000，从2013年开始下降，说明通过综合，每个人一个月的花销不到四千，这里还包括处于学习阶段未工作的孩子，靠着丈夫工资的全职主妇，买断后靠交社保零养老金的中年人，还有因病把大量金钱送到医院用来治病的老人……他们怎么可能舍得随随便便买制成品，尽管是列入恩格尔系数的食品。
正因为抚顺是工业城市，四大矿八大厂名声在外，还有许多不知名的小厂星罗棋布地铺在城市角落，曾经多数的人是厂里的职工，吃着大锅饭过着三班倒的生活，这就意味着抚顺的乡镇企业比较单薄，中小企业数量也不多，那些没有企业经营知识却失去工作的人们只能自谋职业，聪明的人自己开个小店成为个体户，一老本实的人只有给别人打工才勉强度日。抚顺还有很多空壳公司和注销公司，徒有其名没有其实。我认识许多老年朋友，有次聊天才发现原来他们一天的花销那么少，还没有退休的在食堂吃饭，一顿饭大概一两块钱，已退休的在早市买菜也挑比较便宜的，只有在城东没有早市的地方居民才习惯了去超市买菜，儿女在身边的买鸡鸭鱼肉主要为了给第三代吃，儿女不在身边的则买便宜的菜，有的独居老人竟然做一顿饭冻在冰箱里吃好几天。
真的穷吗？抚顺街头上奔驰宝马也不少，尽管都是中外合资的车，那也需要三四十万。夏天抚顺的大排档比比皆是，在望花、将军、东洲这些地方你会看到滚滚浓烟里藏着一桌桌打赤膊的男人，他们一手夹着烟头一手握着“大绿棒子”，嘴里大声豪气地对着哥们胡侃什么。站前的生鲜超市米面油和鸡蛋降价了，即便冬天，也有老年人在门口排着长队购买，而且一买就是一大堆。这些人也不富裕，除了武丽主任提到的买三块锅包肉的老太太，还有很多为了给儿子结婚攒钱买房的，为了填补第三代补课费的，已经患病或还没患病大量买保健品的。他们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一件背心穿好几年，不会用电脑，弄不明白手机，只好公园广场上指点江山，相亲角里替儿女东拉西扯。
2021—1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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