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他

天下着蒙蒙雨，她坐上回家的班车，随后上来了三个穿着校服的小姑娘，她看到校服上的校牌原来是母校的学妹，心想可能她们又是一个家庭甚至一个村庄的称赞对象呢。快下车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问“这是二中的新校服吗？”，“嗯”，最后一个还没下车的女孩回答。“是在补课吗”，“嗯，才放假，在补课”，“高几了？”，“高三”。她撑起伞，下车，看着车驶过去，她想“三年后，那个小女孩会不会跟她一样感慨呢？”

撑着伞走在回家的小路上，脸上还在隐隐有针扎痛感。刚在小镇上用了传统的药水祛痣，老板娘忙里抽空，往她脸上用棉签擦了一下就准备下药了，她一下子反应过来心想不是说好先看看的吗？“这个没问题吗？我在北京用激光祛过，再用药水会不会冲突？”，“没事儿”，“我早上用了点隔离，要不要先擦一下？”，“刚刚不是擦过了吗”，“那这几颗多少钱啊”，“30,40,一共80”，“这是怎么算的啊？”老板娘继续用不耐烦的语气回答。她心想，算了吧，反正在北京至少得200，然后她坐在凳子上，老板娘用牙签开始上药了，脸上隐隐作痛，几分钟后，老板娘让扫墙上的二维码，开始给床上躺好的女人们敷面膜，她有不安的问了几句后掀开帘子走了。

在路上，她用手机看了一下右耳的耳洞，强迫症让她此时只能拥有一个耳洞，因为昨天打耳洞的时候，她发现左耳的要低一点，在朋友和姐姐的劝说下，她还是坚持取掉，下次重新打。对比之后每次看到一对不对称的耳洞，她宁愿再疼一下，她似乎就是这样一个喜欢长痛不如短痛的人。想到这句话，她想到了他。

她和他是在北京P大的一场招聘宣讲会上认识的，她从隔壁学校过来做兼职，宣讲会开始，她在门口分发小礼品，并拉前来听讲座的人进微信群，时间已近整点，前来的人渐渐少了，她整理桌上的东西，突然发现一个穿黑衣服的高大男生站她面前，她还没仔细抬头看，便按流程给他找东西，并让他扫码，但是群里满一百人了，进不去，于是，她让他先加她微信，等他进场后，她收拾了一下，把他拉进了群，看了一下群里之前的消息，她继续忙活。宣讲会期间，他发来一条微信，问了她一些有关这次招聘公司的事，她只好老实回答，她只是隔壁学校的，并不清楚。活动结束她便和一同兼职的小伙伴坐公交回去了，在公交上三个女孩聊得很欢，可能出来兼职大家的性格都差不多，到校门口，三个人一起去吃了串串。进店后，串串店老板看见是她，说给她打员工六八折，因为她之前也在这儿兼职过，因为一点不快，很久没来了，那天晚上，三个人吃了很多，进了校门三个人在月亮下唱起了歌，然后回各自的寝室。

第二天，在课间她无聊打开手机，看到昨天的群，想到他进群之前，有些消息没看到，便给他转发了过去，然后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她知道他在P大读博了，考研过来的，那段时间正值她做专业内的一个大实验，由于专业相近，他看了看她发过去的课题，说了一下他的见解，她一下觉得他好厉害，之后做实验的一周多，两人几乎每天都在联系，他问她实验进展，吃饭没，每次看到他的消息，她都会乐好一阵子。实验结束前，他说他想来她们学校吃饭，她尽管觉得有点奇怪，几番交流后还是答应了，约好的周日，早上醒来就收到了他的信息，他今天面试要晚上才能过来，这时上次一起兼职的一个姐妹发来消息提议说，一起去爬香山。想到做了这么久实验，好久没去玩了，正好白天也没事，就答应了。去之前拍了校学生会的合照，校会的徒弟发现她化妆了，非拉着她给她编了两个小辫子，就这样，她和姐妹出发了，两人骑的共享单车，骑到香山已经下午三点半了，两人买了糖葫芦，买完票开始向上爬，她很喜欢运动，上山过程中很开心，爬了好半天，一看手机已经快六点了，他说他已经快到了，她回他：她还在山上，他叮嘱她小心点。她和姐妹继续向上，天渐渐黑了，山顶渐渐有人开始往下走了，她们问到山顶还有多久，路人说还挺久的，两个人犹豫着继续向前，最后天真的快黑尽了，她们到达山腰一个酒家，在那里拍了点照片，两人最终还是决定下山了，这时路两边已经没什么人了，她们相互搀扶着向下，到山底，两人寻思着回学校的路，最后坐上了最后一趟回去的公交，她回了他消息，快九点了，公交到了换乘站，她给姐妹说了她和他的约定，并问了一下，他让她去他学校吃饭，她去不去，姐妹犹豫了一下说去，她也犹豫了一下，去吧，于是两个人没等公交去坐地铁，她回复着他到哪儿的消息，最后到了P大门口，他骑自行车到了她们面前，带她们两进去，她问：“一个人能带两个人进去吗？”，他说：“你看不就知道了。”，他把自行车停到门口，带着她们逛，她始终没敢抬头仔细看他长什么样，去食堂之前她走在他和姐妹中间成一列，旁边篮球场有人在打篮球，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她已经紧张到不知道说什么了，到食堂后，她和姐妹捡菜，吃的麻辣烫，他买了几个串串，她拿他的卡刷钱。三个人坐在一个桌上，她和他对着坐，尴尬与紧张并存，她边吃边边聊，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姐妹和他说什么话，发生了冲突，她当时脑子已经晕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姐妹突然就生气了，吃完饭后，三人出了食堂，又是之前的队列，但这时气氛相当尴尬，她不知道是该上前安慰姐妹，还是向后和他一起走，反正他就走在后面一直跟着，这时姐妹说她想打排球，他领着她们进了操场，姐妹在旁边看了半天说不敢去，她说你那么想打快去啊，几番劝说之下，她们就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最终他送她们出了操场出了学校，看着她和姐妹一起骑上车回去了，她这时才意味到她和他的关系有点奇怪，回去的路上一路紧张和激动，回到寝室，她跟他说她到了。第二天她的心思有些变化了，开始惦记着他的消息，她渐渐藏不住她的小心思了，开始向闺蜜诉说，闺蜜说她喜欢上他了。再之后她看到他消息都会小紧张，开心，又不知道回什么，每次都要纠结一番才能回他，她意识到事情不妙了，可又停止不止想念他，她开始问他在干嘛，到周三周四的时候她忍不住了，说她想去找他，她已经忘了他怎么说的，反正最后她没有去，她问他什么时候来她们学校吃饭，他似乎推脱了一下，但她似乎没有没有意识到这说明什么，反正她记得他之前说想来她学校吃饭，她答应过的，而且他请她吃过饭，她不想欠着别人，可能她也有一点点意识到要凉了，所以想着吃顿饭就结束吧，最终他们约定了周六晚一起吃饭。

那天她穿上了自认为很漂亮的新衣服，画了一点淡妆，怀着紧张的心情在图书馆等待着他的到来，五点多的时候看到了他的消息，她紧张而兴奋的跑出去，他说他有点好奇她们的图书馆，可以进去看看吗？她刷着她的卡带他进去，就如上次他带她进学校一样，她带他逛了逛，然后出图书馆去了食堂，她为了掩饰她的紧张与尴尬，边走边给他介绍周围的建筑，路上碰到了几个好朋友，她不好意思的打了招呼。她带他进了她们学校最新的食堂，他选好菜，她去刷卡，她给他买了一杯喝的，他问她考不考研，她说会，但还没想好学校，吃过饭后她们围着学校转，他问她冷不冷，她回“不冷，我感觉你穿得比较少”。她像之前一样给他介绍学校的环境，或许由于她的紧张，她依旧走在他前面，他在后面走着，又碰到一个熟人，她怀着怪乖的心情打了招呼，他说：“你认识的人还挺多的”，她忘记她说了些什么。他们继续往前走，到了操场，她依旧在前面走着，其实她心里有很多疑问，但当时她的大脑几乎处于一片空白，他们转了一圈出了操场，来到另一条小道，他问她早上一般几点起床和一些简单的问题，她木讷的回答，回问了一些问题，然后他们到了图书馆面前，她看他骑上自行车和离去的背影，心中有不舍更多的却是舒了一口气，十几分钟后，他跟她说他到学校了，她说这么快。

再之后她依旧每天想着他发来的消息，想到已经做不进去其他任何事情，而此时当初那门大实验的课即将考试，她不想在这儿一个人做无谓的挣扎，却又停止不住对他的思念，她一直忍，还是忍不住给他发消息，他给她回他在面试，并拍了现场的照片，又聊了一会儿，可她现在已经不想止步于这一会儿的聊天了，她不知道他们这属于什么关系，她想要一个答案，她把对他的思念写在的本子上，以此寄托对他的思念，她听歌，歌词里全是他，就这样过了两天，一个下午她实在忍不住想骑车散散心，问了上次的姐妹，她有事没去。她决定一个人出发，她也不知道该去哪儿。就骑上车向东出发了，一直骑，前面没路了，左拐。这边除了马路上的车辆，行人渐渐少了，越来越荒凉，她还是不想停，继续向前，又到了没路的地方，她的理智让她回去，但她心里还是他，她不想就这样回去，她看大路上有骑电炉的车在路边，所以她把骑抬到了大路上，骑过了上坡，她向下，右转，发现自己已经上了高速了，前面的大路牌上写的河北，她不敢继续向前了，开始掉头，不知道此时处于哪个地方，这时她看到后面一个骑电驴的男生，男生似乎也不知道路，他问她一个人骑过来的吗？她其实有点紧张，依旧回答说“是”，简单的交谈，两人都准备往回走，男生在前面渐渐远离了她的视线，她骑上先前过来的坡，这时迎面搜搜下来好多车与她擦身而过，而此时她看到天边的彩霞，在坡顶，在远处，她仿佛一瞬间到了世界尽头，可她心里想的却是分享给他，由于旁边的车太快，她不敢停下来拍照，只在心里不停的说，该死，为什么还是在想他。沿着之前的路回到学校，上晚课。第二天下午，她向一个舍友分享了这件事，令她吃惊的是舍友说的第一句是，“他是北京的啊，还是北大的”，隐含了一丝她需要努力的意思，她突然意识到朋友和朋友的区别，为什么舍友第一件想到的是他是北京的，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她依旧把这些事写在了本子上，她明白她应该复习了，可是完全静不下心来，她憋不住了，把本子上的话全部拍照下来发给他，她似乎解放了一小会儿，可随之而来的是焦虑不安，她不知道他看到这些会是什么反应，她一直焦灼的等待。第二天下午，做完实验他看到手机上好多条她的语音，她走在朋友旁边紧张而激动，她跟朋友说她想一个人去操场走会儿，在上次他们一起走过的操场上，她小心的点开了他的语音，熟悉的声音，她在操场上听了几遍，唯一记住的是他说，“你还年轻，好好享受青春”。她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又走了两圈，回了一些她都想不起的话，之后，她明白他似乎永远从她生活中消失了，一天之后，她向闺蜜说起，闺蜜跟她说“你太着急了，你们这儿来暧昧期都还么过呢，你这样男生会很有压力的”。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还是说“我忍不住嘛，憋着好难受”。之后她开始渐渐逼着自己适应没有他的生活，紧接着考试，考完那科她想到做实验那周有他的日子，特别想分享给他，但她没有。

之后的日子平淡如水，如往常一样，只是她仿佛没有风的大海，只有波澜不惊。过了一阵，她在网上看到一篇帖子说，女生主动的结果，她留言“握不住的沙子，不如随风扬了它”。

过年放寒假，她把一头长发剪了，面对新的自己，似乎有了新变化，但寒假结束，回到学校，走在他们一起走过的路上她犹如戒毒者重新感受戒毒时挣扎，去哪里玩发票圈，总希望看到他的头像出现那一刻，可惜很久都没有。这天她被朋友拉着去隔壁学校看一场辩论，发了一条关于辩论赛的票圈，她没想到，他的头像出现了，惊喜而意外，或许他觉得时间过去那么久，她已经放下了，或许……而她心里的那只休眠的蚂蚁又开始爬来爬去，她依旧受不了这种煎熬，她发了消息，“要不你做我哥哥吧”，她等了很久没等到他的回复，她点下删除，仿佛只有这样她发票圈的时候不会总想到他，她不喜欢这种琢磨不定的感觉。

时间依旧如水般流逝，在之后的日子里，她的眼睛仿佛多了一丝韵味，对男生似乎没有之前那种看一眼偶尔会小鹿乱撞的感觉，之后她参加比赛，在三四个朋友的劝说下她开始注意到团队里的另一个男生，他干净帅气，注意到他之后她仿佛觉得他身上好像具备她想象中男生的样子，每次开会她都充满活力，有一次她去晚了，在那个男生再三的招呼下，她坐到了他旁边，整个会议在他的带领下循序渐进，恰巧那天她穿的白色空调衫，他穿的白色衬衣，她目视前方的时候，仿佛能看到他们同框的样子，会议结束后，男生第一个出了会议室，她在这边通过玻璃看到那个男生穿上黑色正装外套，心里已经惊了，这时，团队一个朋友让她帮忙把她电脑拿出去充电，她出去看见他在吃饭，此时这边这有他们两个人，她尴尬地问“学长还没吃饭吗？”她知道他也是P大的，过来得一会儿，男生说“嗯，是的”。她低头找充电口，摸索了一阵，他也站起来准备帮忙，她抬头正好对上他的视线，她急忙转头看向会议室，他也坐下来吃饭，会议室没有人出来，她此时已心乱如麻，不知道做什么好，就转头回去了。再之后她又陷入对他的单相思，想到他们每一次碰面，她试着找话题和他聊天，但是由于她知道了自己的心思，聊天也总是卡死，草草结束，可能由于他是P大的，她本来已经心有余悸，之后的一次开会，结束后她试着把他约出来，等待他的回复中，她的心情犹如走钢丝的猴子悬在半空中，等他会议结束，他回了“明天有考试，下次吧。”她的心情一下跌到了谷底，在床上瘫着，她觉得如果他对她有一丝想法的话，是不会在意考试的，第二周会议结束，她早早的离开会议室，因为第二天她也有考试，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这次会议结束得好早，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考试原来真的比心里的那点虚无缥缈的感情重要，再之后和他的聊天依旧不太通畅，她又草草地结束了这场单相思。

再之后跟一些男生吃过饭，看过电影，但是每次只有一面，她就知道这不是她想象中的样子，都没有接下来的故事。

又到了寒假，她回家，不知不觉已经大三了，由于考驾照回家较早，妈妈的关心下，她说谈过男朋友，她想到的是第一个他，尽管她都觉得这不算是一场恋爱，脱离了学校的氛围，在渐渐冷静的思考，过去的“感情”，在这个下着蒙蒙雨的下午，她突然明白了“情窦初开”四个字的含义，或许是看各种恋爱技巧帖子看多了，或许是一年的经历，让她发现她渐渐没有了之前那种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事苦苦挣扎感觉，在她写下这篇杂记时，她想起一个朋友给她说过的话，“恋爱本就是两个人慢慢了解的过程”，在梳理以上两段暂且称之为“感情经历”的时候她同时发现自己很多问题，比如：1.跟同性朋友玩得很嗨，但跟异性相处会觉得很尴尬，不自在；2.对恋爱抱有错误的认知，总觉得只要自己表现得足够优秀，男生就会展开热烈的追求，可能小时候偶像剧看多了；3.不会聊，不会撩，不会把“我对你有意思”这层信息传递出去。

或许人长大就是不断见自己的过程，只是在想在明白了这些所谓道理后，自己是否还会有那种小鹿乱撞的感觉。在写下这篇文章的同时，她点开他的头像，点了添加到通讯录，没想到直接通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