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厨里……

站在厨房里，正在做饭的阿君，想到了很多年前的一天。

就读初中的阿君约好友阿玲，来家里玩。

正玩得开心之时，阿君的母亲刚好厨房出来。

齐颈的头发及两分的留海，还有很显身材的衣服，将阿君母亲衫得很是年轻。

阿君看到站在门口的母亲时，正想向阿玲介绍。

阿玲却在阿君说话前说到：“姐姐好。”

阿君与她母亲当下都怔了怔。阿君随即反应过来说：“阿玲，她是我妈。”

阿玲说：“阿姨感觉很年轻啊！我还以为是你姐姐呢。”

母亲听了，很高兴。一直夸阿玲嘴甜而且人美。

之后，阿君继续与阿玲聊天说笑了……

事隔这么多年了，那天的情景却依然清晰地印在阿君的脑中，似乎不曾遗忘。

那天，母亲的笑容，母亲的发型，母亲的服饰，母亲的身材……阿君似乎不曾忘记过。

阿君站在电磁炉前，看着正在煲着的汤，那不断翻滚的汤料，时隐时现。

这是阿君正在煲给母亲喝的汤，这更勾起了阿君脑海中母亲那日渐赢弱的身体。

俗语说：

树欲静而风不止，

子欲养而亲不待。

阿君毕业后，就想着努力地赚钱，改善家里的环境，然后等再过些年，就带上父母到处走走，都处看看祖国的山山水水。

可是，没有想到，自小就操劳家务的母亲却因一场并发症，整个人快速地衰弱下来。

短短的两三年，那个鲜活的母亲已变得没有任何生气了。

也许阿君的一碗小小的鸡汤，母亲可能会喝很多的时间，又或许只喝一点点就不想喝了。

阿君不知道可以用什么办法让母亲好起来。

阿君只能与父亲，妹妹一起每天都在祈祷上天，多给时日，让他们多陪一陪母亲。

阿君母亲生长在一个重男轻女兄弟姐妹众多的贫困家庭。身为长姐自小就操持家务，只上了一年的卜卜斋（粤语：私塾）。

15岁就入了印刷厂当起了学徒，然后继续供养着家里。直到弟弟妹妹们都走上工作岗位后，又开始自已的小家操持了。

阿君记得自己小时候的贫困生活。同学们每年都有新裙子新衣服新鞋子……

阿君穿的多数是小姨们不穿的旧衣服，一双鞋子穿到破了洞才丢。

记得初中时，阿君开始穿小背心在衣服里边了。也许小背心穿得久了。那天上课时，被别班的同学挤了一下，小背心的后边给扯了个洞。结果上课时被坐后面的男生发现了，给说了出来。被那些男生们取笑挖苦了。

阿君那天真想找个地洞给转进去。

这事成了阿君的心魔。阿君有段时间整天低着头，都不肯与人正面接触，更不敢直视别人。

也许因为家穷吧

阿君自小就自卑，那时候开始，她更自卑了。

说真的，阿君从来没有因为家里穷而有什么怨言。因为她知道她的母亲与父亲都尽力了，尽了全力给阿君两姐妹最好的东西。

只要是学习需要的东西，都不会找借口推托，都会立刻同意去买。

家里唯一台录音机，每次用过之后，母亲都会仔细地擦拭干净，再用两条丝巾，层层包住，最后再套个透明胶袋，上面还盖上报纸。

其他的电器，阿君的母亲也是这样对待的。就连每天都要看的电视机，同样在晚上十点半看完电视后，用毛巾擦干净，再用一张黑色的丝绒布包好。

家里每件东西阿君的母亲都会珍而重之地保护好，因为所有的东西都是阿君父母省吃俭用攒下来的。每件东西都来之不易。

直到阿君与妹妹相继出来工作，家里的环境才有所改善。

在阿君看来，母亲似乎从出生到现在都在过着“苦”日子。母亲不曾抱怨过，也不曾企望过别人的报答。

阿君母亲除了她的老公和两个女儿外，最珍爱也最关心的就她的几个弟弟妹妹了。

有什么好事好吃的都给了他们了，连唯一一次单位分的宿舍也给了弟弟结婚用了。

直到最后房子被收了，自己与老公却只住在不到十平米的公租房里。

然而，她的别的弟弟却说她不公平，竟然有两三个联合起来不理她。

这些年过来，阿君的母亲病倒了，只有一个最小的妹妹常常过来看看她。其他的都似乎消失不见了。

起初阿君的母亲也会念着些她的弟弟妹妹们，可病了这两三年中却没有人再出现了。

他们不是不知道自己长姐或许不久的某一个日子就将会在这地球上消失了。

阿君和她妹曾在母亲病危通知书发下来之际，曾在母亲生生念念之时，一个一个打电话给舅舅阿姨们，肯请他们来见上一面，可到现在还是没能如了母亲的愿。

阿君两姐妹己初是对此有些怨的，然而，阿君父母似乎早已看透了这些。

特别是阿君母亲，也许她早已原谅了她的弟弟妹妹们，也许她早已没有了这么渴望了，也许她觉得自己身边有老公与女儿的爱已经很满足了，也许……她自从ICU出来后，就再也没有提过要见他们的想法了，也许经历过生死的她，明白有些人终究会成陌路吧。

“嘀——”，电磁炉发出长长的声音后，就停止了汤中的翻滚。

也惊醒了沉浸在无边思绪的阿君。

阿君走出厨房，看到正在做作业的孩子，孩子今年上高一了。

似乎时间过得太快了。

转眼，阿君又到了当年被叫姐姐的母亲的年龄了。

若干年，自己的孩子心里又会有什么的想法。对自己，对发生在自己与她之间的事情，会怎样想呢？

能否抱怨过阿君不给他买喜欢的布偶呢？是否抱怨过自己母亲不明白她的心思，又或者抱怨母亲没有给最好的东西给她，还是会抱怨……

阿君想，她将自己所有能给的最好的东西都给了自己唯一的孩子。

阿君希望孩子能开开心心地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生活。

阿君知道自己或许己经是竭尽所能地给予了，就是不知道她的给是不是孩子所希望得到的。

以前有句古话：

我吃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要多，

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要多，

所以我为你的好，

都是好的，对的。

也许这些观念已经过时多年了。

可阿君爱孩子的心却从来不曾因为孩子的变化而改变。

阿君希望若干年后，长大成人的孩子，能不时地回家陪一陪她，说一说话，或者给个电话报个平安。

其实，人在这世上只有一百几十年，真的不算什么。与地球的岁月相比。就好苍海一粟吧。

有一种人活着是不求名，也不求利，只是想在活着的时候，能开开心心的过。

可是，真能做到，又有人几何？

站在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