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在本节开始介绍自己在涪陵的课外生活,除了绕着插旗山跑步以外,何伟更想学习的就是汉语,还有与这座城市的人们进行交流,单学习汉语的过程并不简单,甚至有点人为障碍和嘲笑,这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何伟了解中国和涪陵的进度吧。
涪陵俯瞰在头几个月里,中文在我眼里就是这个样子。我到达涪陵的时候,大约能够认识四十个很简单的汉字:人、中、国、上、下、长、男、女。当初,我们没有足够的时间学习更多的汉字。“美中友好志愿者”在成都为我们开设了两个月的高强度训练课程,但课程的重点是学会足够多的普通话口语,能够应付必要的交际。对于汉语的读写,我们得自己想办法学习。但是,在来到涪陵之前,我根本就没有足够的时间做这件事情。(原来也是临时突击,当老师之前没学过汉语,何伟胆子够大)
我之所以来到四川,是因为我想教书。不过,我也有另外两方面的动机:我觉得这次经历会有助于我成为一个更好的作家;还有,我一直都想学习中文。这些都是非常明确的目标,但实现这些目标的方法却不甚明了。我希望写作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我会睁大双眼,做好笔记。等到我觉得准备好了,只管动手写就是了。可是,从总体上看,学习汉语完全是另一码事儿,而我之前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儿。
那也是我决心跟着“美中友好志愿者”来到中国的原因之一,因为我知道他们会想办法,给我们提供学习中文的机会。他们在成都为我们开设的训练课程相当不错,全是小班教学,老师们的经验也很丰富。要想取得好的学习进展,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然而,来到涪陵之后,学习汉语就是自己的事情了。“美中友好志愿者”会为我们支付学费,但我得自己寻找辅导老师,自己确定使用哪些教材,自己安排怎样学习。基本上,我得自己琢磨怎么来学习汉语——这实在有些令人气馁。(90年代的对外汉语老师顾及很少,现在应该比较多了)
头几个星期,傅主任为我和亚当寻找着辅导老师。他跟我们一样一筹莫展——因为他从来没有遇到过想学习汉语的外国人。我怀疑,他在私底下会觉得这件事根本没什么希望。外国人是学不好汉语的——涪陵的每个人都知道这一点。可我们竟然还要尝试一番,这让我们的学生觉得非常好玩。学生们会让我说几句简单的汉语,或者写几个简单的汉字,然后对我想学习汉语的劲头嘲笑一番。(哈哈,这个场景倒是挺搞笑,学生反过来教老师,可惜学生们不重视呀)一开始,这并没有影响到我。然而,没过多久,就令我烦躁不已。他们认为我学习汉语是出于好玩,而事实上我却真把它当成了一回事儿。因为我觉得,我来到涪陵所能做的最重要事情之一就是学习汉语。很多事情——我要结交朋友、我要在这个城市发挥作用、我要对这个地方有所了解——都有赖于掌握这门语言。(何伟是真心想了解和认知中国呀)
我要学习汉语,还因为我的固执。身为外国人,大家都觉得你不可能学会汉语。这种低期望值具有悠久的传统:一直到19世纪早期,中国人教外国人学习汉语还被视为非法行为,因为私底下辅导年轻的英国人学习汉语而坐大牢甚至被砍头的中国人不在少数。(天呐,还有这种事,无奇不有呀,清朝也是奇葩)这样的历史片段令我迷惑不解:究竟有多少种语言神圣到禁止外人学习呢?(清朝的封闭确有其事呀)的确,类似的法律早在一个世纪前就已经做了修改。不过,在对外开放这个问题上,中国人依然十分矛盾,而语言依旧是问题的核心所在。平心而论,我不可能在那个地方生活两年时间,却不学说汉语。对我来说,学习汉语跟履行当老师的义务同等重要。(可惜中国现在又用力过猛,搞各种孔子学院输出,吃力不太好,何必呢)
可是,在其他人看来,这样的需求基本算是可有可无。傅主任花了很长时间来为我们寻找辅导老师,也许他在期待,我们把这件事情忘了就算了。毕竟,汉语不是我们的教学中要用到的东西。再说,我们已经学习了足够多的几句话,完全可以应付购买日常用品和到当地餐馆吃饭之需了。人们也许在想,那就够了嘛。在有些人看来,我们不过是一架架会教英语的机器而已,甚至可能是农场里饲养的几头动物——有些昂贵、容易受惊的驮马,还会教授英美文学和英美文化课。(这些学校领导也是深受之前历史事件的影响呀,思维改不过来)我们居住的是领导干部的公寓楼,房间里配备了带遥控器的长虹牌彩色电视机,卧室里还装上了空调,各自的公寓房间里都有不错的厨房,以及两个漂亮的阳台。我们的学生非常听话,对我们也非常尊重。尽管学校为我们提供了这一切物质条件,但校领导却暗地里要求我们的同事和学生,尽量避免在课堂之外同我们两个人有任何接触。外国人具有风险,尤其是政治上的风险,再说,我们在学校里也不需要有亲密的朋友。(表面一套,背地一套,领导们个个都是影帝呀)白天,我们可以教书。到了晚上,我们可以回到自己那个舒舒服服的笼子里去。如果实在需要友情,我们两个人就可以做朋友嘛。他们甚至给我们装上了电话,这样,我们就可以跟居住在四川其他地方的志愿队员进行联系了。(别说,物质条件确实还不错,很客气,估计是上级领导有安排)
有几个颇有眼光的学生也觉得,我们的这种生活并不完整。索迪通过写日记的方式,非常有礼貌地以第一人称的口吻给我写了一张便条:
彼得和亚当来到我们的大学教英语,没有任何报酬。对于他们这种行为,我们应该心存感激。可是,我们也为他们的生活感到担忧。比如,彼得和亚当都不大懂汉语,所以,他们根本看不懂中文的电视节目。我觉得,你们的日子一定过得非常艰难吧。我想知道,你们是怎么样打发空余时间的。(学生看的很明白,领导何尝又看不懂呢,但ZZ压力或许无处不在吧)
这个问题提得好。每个星期,我上课和备课的时间很少超过三十个小时。早上我会跑跑步,有时候会到附近的小山上散步。亚当和我会打打篮球,扔扔飞盘。我会用电脑写东西。我也为未来——我想在课上讲到的话题,我可能要去旅游的地方——提前做些打算。不过,最重要的是,我知道这座城市有太多的东西正在等着我去做一番探寻。可在最开始,这正是最难以打开局面的地方。(身在异乡,身不由己,但何伟还是挺努力的,主动发掘中国)
然而,等我真到了那里,才发现它看起来并不怎么样。一部分是因为那里太脏乱吵闹,涪陵主城区的噪音和污染状况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尽管这座城市不像中国的其他城市那样有很多重型工业,但也有好几家规模不小的工厂,向空气中不停地排放黑烟和粉尘。在乌江岸边不远的地方,就有一座使用煤炭的火力发电厂。城市里同样使用煤炭的,还有街道两旁那些数不清的小餐馆,汽车尾气的排放也没有得到有效的监控。在冬季,城里的空气尤其污浊。不过,即使在夏天也好不到哪里去。如果我进了一趟城再擤个鼻涕,纸巾上面总会有一摊黑色油腻腻的东西。这不禁让我想到,这里的空气会对我的肺部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有一阵子,我甚至在想该怎么办才好。后来,我终于拿定主意,擤过鼻涕之后不再去看纸巾了。(90年代的重庆居然是这样的,哎,幸好现在去重工业化了,西南也用上了水电,空气好了很多,中国的发展就是如此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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